“叶飞走啦!走啦!没等咱俩。”三儿推搡着狼叔。狼叔恍若隔世,愣愣得看向叶飞,口中喃喃道,“这下,咱俩麻烦了。”“为什么?”“因为和大和尚真正有仇的不是叶飞,而是我呀。”
看着叶飞渐行渐远,狼叔后背开始发凉,口中暗骂,“这小子真不够意思,这么快就卸磨杀驴,难不成,那青龙道长会信他不成?痴心妄想。”
“你还有心思叨叨这些,接下来怎么办?是跑是打?”三儿紧紧盯着还在原地发愣的大和尚,急不可耐的催问狼叔。“莫急莫慌莫害怕,该死在井里的,投河也没用。等。”
“等?大和尚杀过来怎么办?”三儿突然看见大和尚动了,正弯腰去捡他的那把九环大刀。“大和尚当年可是郑州一带有名的大德高僧,叶飞这几句话虽然听起来乱,但那大和尚俨然听出了其中的玄妙,他应该不会再乱开杀戒了。”狼叔这像是在宽慰自己,说得很没底气。
“那叶飞说啥了呀,我咋就没听出什么玄妙,诶,这就要走啊,想明白啊,你不是跟那大和尚有仇吗?就这么下去?”狼叔说完,长叹一声,扶着三儿站起来就往大路上走,三儿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少林创寺千年,其间无数英雄豪杰或为避难,或为远离纷争而遁入其中,传下绝技无数,后山经楼号称天下武库,而又时有少林弟子打过“十八铜人阵”后破门下山,将绝技重传江湖,这武学的一入一出之间,便有了“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说,而最重要的,是这一入一出间多了禅机哲理,令无数武人以武入道,堪破执迷,终归圆满。而这大和尚就是其中一人。”狼叔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跟三儿叨叨几句。看是风平浪静,实则是在揣摩那大和尚的心境。
大和尚扛起大刀,依旧是若有所思,一步步走向那群悍匪,有个喽罗问他,“窑主,下一步作何打算?”大和尚没有回答,扭头看向远处的狼叔,只是这一回头,着实吓了狼叔一跳。
“看你耶,大和尚看你。”三儿的小心脏扑腾乱跳,攥着狼叔的袖口一顿乱拽。“看我?哼,再看我就把他吃掉。”狼叔打趣瞥了一眼三儿,“你知道吗,我和他的仇,缘自他尚未出家之前,为了一个女人。”
“又是女人,你们可真有出息,”听狼叔语气里透出了轻松的气息,三儿也渐渐放松起来,“你赢了,还是他赢了,还是……”“唉,那女人呐,自缢了。”狼叔愧疚难当的摇摇头,继续向大和尚走去。
“禽兽!不,你们简直禽兽不如!”三儿突然怒了,气的一跺脚,站在原地不走了。“啥呀就禽兽,”狼叔退回几步,佯装着走不动,扶住三儿的肩膀,“你懂啥,这人世间的疾苦岂是你们这么大的小毛孩子能够懂得。不过……”
“既然人活着那么累,那干嘛还要活着呢?”三儿想推开狼叔,又可怜他那副悲催的样子,只得把眼神撇开不看他,“你肯定又在骗我,肯定是你们滥情,才害得人家姑娘白白殒命,你们这些臭男人。”
一听这话,狼叔笑了,笑的很憨,“你们这些臭男人?是我们,傻丫头,以后说话注意点,暴露了女儿身,行走江湖可是件麻烦事,哈哈。”“还笑。”三儿原来是个女娃,若不是狼叔这么一说,冷眼人还真看不出来。
说话间,狼叔已走近大和尚跟前,颤巍巍一拱手,“我只说一句。”“说。”大和尚冷脸相向。“你若今天非要杀了我,那我就成全你。”狼叔这话纯粹就是为了戳大和尚的软肋。
“滚吧,日后别再让我遇见你。”大和尚将手中的大刀一横,交给一侧的喽罗,“等会。啸月苍狼,我还有事问你,这次武当升坛大典是不是另有玄妙,为何京城的王爷要来?”
“你也想分一杯羹?”狼叔眯眼一问。“有何不可?”大和尚反问。“游竺会来,”狼叔话里有话,只点到为止,“他的那套余剑,可是少林不传之秘,你打得过他吗?”一听这话,大和尚猛然一惊。
余剑,实为少林棍法,只因其杀力过强,故名之为剑,以警世人,为少林不传之秘。而那游竺便是少林余剑至尊,更是少林寺护法院主持。他要亲临这次武当升坛大典,便已经说明,这次升坛大典绝非一般。
而大和尚这样问来又是何意?“入伙?”狼叔试探一问。他扭头看看太阳,离晌午已经不需多时,想必那飞翼定会早有预谋,不可能领兵冒进,说不准不多时,便会有先遣的小队人马杀过来。
大和尚听叶飞那么一说,再考虑风无痕之死,加之定有耳信之人传报,想必绝不会与飞翼硬拼。而开始时要取了那叶飞性命,无非出于两点考虑。要么是借此给自己壮壮胆,要么是想给那飞翼来个投名状。
“多条路,总比少条路要好。我不为自己苟且偷生,我考虑的是那些刀口上舔血的兄弟。”大和尚见狼叔面露难色,说完,便招呼过一人给自己包扎腋下的伤口。
他知道,狼叔游历江湖,结识英豪无数,定会有法子给他引荐。倘若狼叔不答应,那便只有两条路,一是和飞翼硬拼,但胜算极小,二是驱众撤离,可前路茫茫,必将是一段血雨腥风。为什么只有两条路。因为他已经否定了“诏安”的幻想。
“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狼叔半天没回话,似是想了很久,见大和尚包扎完,这才淡淡说道,“我给你个信物,一年之内肯定会与你联系,即便我去不了,也会有人替我去。”“那好,我代这帮子兄弟……这是……”大和尚还没说完,就被狼叔从怀里取出的那件信物扎痛了眼睛。
“杏儿当年得知你去山下屠门被抓,又听说要被就地正法,便自缢了。我当时身上有伤,拉她不及又被马给踩了,醒来时,她已经走了。这是她临走前塞给我的,留给你当个念想吧。”狼叔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丝帕上绣了一枝杏花,白汝艳雪,锦似烟霞,最精妙的是五个传神的绣字:十里杏花谷。
一见此物那大和尚瞬间泪流满面,颤巍巍双手捧了过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余生不相见,来世不相干。”大和尚口中念念有词,长吁短叹,竟如一妇人般唏嘘哀嚎。“袈裟遮尘世,芒鞋踏冥阳。拂尘除心垢,木鱼宣法音。禅心了生死,佛号三界空。”见大和尚如此表情,狼叔竟也款款道来。
停了一会儿,见大和尚心绪渐平,狼叔才继续说道,“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人死不能复生,这事便罢了吧。好生过活,尽早带这帮兄弟离开,免得杀身之祸。”
“知道了,走吧。”大和尚掩面止泣,抬手,催狼叔离开。狼叔一抱拳,扬长而去。而此时,从烟雨楼出发的一队商旅已经到了昨夜激战的第一处寄死窑,叶家垭。
走在队伍最前的是一个英俊少年。锦衣玉带,丝履红冠。见峡道当中躺着几个死相惨烈之人,便停住了脚步。身后跟上一老者,像是少年的随身侍从,碎步走到跟前细一打量,扭身回报,“少东家,死的是些悍匪,老生之前行至此处,有见过这几张面孔。”
“找人埋了吧。”那少年拂手而退,于一块路边青石上撩襟而坐。“怎么不走了。”一个乔装改扮的尉迟卫跟到近前发话责问。练家子再怎么改,身上的架子改不了,只要往那一站,就带着武行的气势。
“哼,你们大人拿我们当马前卒好像有多精明,我们虽然是平头百姓,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不能随便糟践。”那少年面对“官家”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些人虽是悍匪,可由来已久,倘若不是那京城的鲁吁王爷要来,你们岂不是依旧视而不见?”
“这不是我的任务。”尉迟卫声音一低,似有内气引爆于胸,“我的任务是替飞翼大人探清前方的危险。”“我又没拦着你,更没束缚你的双手双脚,着急,先走啊。”“混账!”那尉迟卫一听少年这番言语就要动粗,突然被急忙上前打圆场的中年男子拦了下,“官爷,莫生气嘛,你们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谁跟他是一家人,”少年没有领情,直接爱答不理的丢出一句。而那中年人却不见得生死,满脸堆笑拉过那已如倔驴欲怒的尉迟卫,和颜悦色的说道,“官爷,这位小爷咱们可惹不起,恐怕那鲁吁王爷知道了,也要让他三分。你可知,他是谁家的少掌柜?”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