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华影这样的好心情，很快就在走入经纪公司万嘉文化的时候烟消云散。

华影是个重视人缘的女演员，这表现在连保安她都能点头打招呼，时间久的还能说出人家的名字，有些员工家里的情况她都记得，还能和别人聊聊高考的话题。

李彦说老板找她。

万嘉文化的老板李诺，当年濒临破产，却靠华影打了翻身仗。

最贫困的时期李诺和华影自己去网站上当水军，连夜工作，第二天两人滴点眼药水继续开工，没有钱请司机，李诺开着小车送华影去宣传。

万嘉文化就是这样靠着摇钱树华影一步步翻身的，华影没有父亲，李诺本来就是她母亲华兰的经纪人，相当于她半个父亲。

然而万嘉文化壮大之后，李诺想要的更多，华影和公司利益之间，华影靠边站，还经常为华影捆绑新人宣传，给新人做铺桥。

华影走进去的时候，李诺正在敷面膜。

记不得从何时起他从精瘦的干练男子变成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瞧，面膜都遮不住他的脸。

李诺赶紧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把面膜撕下。

他开始端出一套功夫茶具。

华影低头发手机：“别折腾了，我一会就走。”不一会，将手机放下：“我刚发了一套韩国面膜给你。这款比较适合你。”

李诺赶紧摸摸脸：“是吗？什么功效？美白的？紧致的？”华影介绍的都是好东西。

华影转头看了眼他的脸：“这款比较……全面。”

……

谈及季海的意外，李诺也是一脸悲痛：“节哀顺变，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说。”

他惯是会客道。

等到华影真正说出要推迟付违约金了。

他倒是有的说：“我和你谁和谁，别提钱，缓个几天没有问题，最好要我说赔偿金也别付了，你还继续留下来，剩下的那些广告电视电影的损失就没有了，这样两全其美，你想想，万嘉哪能没有你啊。”

华影心中轻嗤，据李彦的消息他已经签了好几个和她同类型的新人，打算复制粘贴她的老路。

“您放心，我也不会去别的公司，只是经过那件事，我已经看透了，演艺圈配不上我。”

李诺一愣：“那你想做什么？”

还没走出万嘉，华影的母上华兰的夺命CALL就来了。

华影不用拿出手机都知道是她，李诺这走狗肯定第一时间告密去了。

响到快停，她还是接了。

华兰魔音穿耳：“我已经帮你在王导那里争取到女主角的戏，热门IP，下个月开机，你明天准备准备去试个戏，走个过场。”

华兰女士是八十年代的打女明星出生，和华影父亲结婚后立即息影，当年她周围影视圈的小喽喽都混成大佬，她影视资源还是很能打。

无奈女儿不给力。

华影立即说：“我不去。”

“什么叫你不去，你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想上王导的戏，凭着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我才帮你抢过来的，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不知道赔了多少违约金，王导这部戏可是大IP的，你必须去！”华兰从来听不得第二种声音。

要不是眼睛长得一模一样，华影简直怀疑自己是华兰从仇人那偷养来的。

“我不去。我已经退出娱乐圈了。再说这样违约金不都算在我赎身费里，我赔好了。”

“你要和这个姓季的老男人结婚的时候我不同意，现在好了，不过也好，你回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妈，我不想再演戏了！”华影捏紧手机，她和华兰的沟通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

“那你想干什么？你今天的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还不知足，你能红多久，不趁着这股劲拼一拼，等着后悔吧！你二十八又不是十八，脑袋不清楚啊”。

电话那头是华兰的一声冷笑：“你从小文化课及格过吗，数学分考过个位数以上吗？这几年要不是有我盯着你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我多辛苦才换来你今天这样！你这张脸谁不认识，不演戏能干什么？还搞什么叛逆，逆袭！笑死人了！你可没有回头路，回头就是断头路！”

是啊，她还能干什么？

她的人生已经被定好，除了做演员，她什么都不会。

从小别的小朋友玩的时候，她就被送到儿童歌舞团压腿学舞蹈，师傅很严厉，压腿压不下去就干脆坐你腿上。

微博上有自称她同学八卦她学校生涯的，可班上的同学她并不记得，因为她辗转几个剧组。

剧组的演员，她也不熟悉，因为她一下班就要开始补习还有学习演艺课程。

等到毕业，她又开始有接不完的戏。

这样日复一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别的，似乎这样活着也可以，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活着的，何况她其实已经很幸运。

但是，

她并不开心。

她在练功房劈叉的时候流着汗看着窗外的树叶想的，是吃一个冰淇淋。

她看到签名会时看到等了十个小时的男生欣喜的要求写女朋友的名字也想过，是找一个人谈恋爱。

她在看到昔日伙伴成家立业的时候也想过，如果她没有成名找一份工作回事怎么样？

想着想着，竟然走到了这一天。

华影推开门，今天的阳光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但一旦确定了自己，却觉得每一天都不想浪费。

她说，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只知道我要是这样下去，我才什么做干不了。”

***

华影坐上车，想到身上还背着一张卖身契要还，她又开始愁眉。

李诺这厮说的是好听，只要她超时，他分分钟都能作废解约协议。又加上她母亲华兰女士动不动就要她回头是岸，她必须快刀斩乱麻把钱给付清。

她问李彦：“如果我把名下的房产全部挂出去，能卖多少？”

李彦想了想：“三成吧。要不你把季海生前给你开的那个买手店给挂出去？反正都还没有开始营业！”

华影摇了摇头，她想用这家店做为她新的开始，这也是季海给她的希望。

“还是先把房产都挂出去吧。”

她不能什么事情都靠季海，毕竟现在季海已经不在了。

李彦有些惊讶：“那你准备住哪？”

“我不是有地方住吗！”

华影的确是有地方住的，她收拾了点行李来到季家老宅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