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蕊儿才轻轻地推开盛司衍，发现他的眼睛下有泪光，便伸出稚嫩的小手，温柔地替他擦拭掉。

小丫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满是病态，苍白得没有血色。

“我把她找回来了，但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看她的样子，奄奄一息，连呼吸都很微弱。或许……她会支撑不过今晚。”盛司衍此时有点魔怔了，对谁都没有说这一番话，却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说出来了。“我想……她可能会和当初离开盛宅的决心一样，即使是死，也不愿意呆在这里。哪怕死在外面，那也比死在这里强。

不可否认，我盛司衍是一个冷酷无情，且又十分可恶的人。可在她的面前，她却永远都没有资格，用这样的言辞来批判我。

因为我宁可负天下人，也从来都没有负过她。可在她的心里，我依旧不如那个男人。”

“……”蕊儿突然对着他摇了摇头，乌黑的大眼睛里，也含起了泪水。

“她若意外活下来了，等她好了之后，我们就送她离开。这是爹地最后一次救她了。就算她以后死在外面，我也不愿再帮她了。你也不要再逼迫爹地了，好吗？”

蕊儿哽咽了一下喉咙中的口水，先是对着盛司衍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接着摇头。

“少爷，去洗个热水澡吧。伤心自己的身体。”老管家来到客厅，恭敬地对盛司衍说道。

盛司衍有气无力地起身，松开那握着蕊儿的手，默默地离开。

蕊儿与他生活这么久，他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要告诉他，时欣桐若是活下来了，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肯定不会再离开他了。她的摇头，是不希望他把时欣桐送走。

洗过澡后的盛司衍，坐在书房里。佣人把陆风炫叫了过去。

余东城虽然没有帮上盛司衍大忙，但他也是尽了心。陆风炫是让保镖，把那家伙送回去的。

“总裁。”陆风炫站在书房中间，恭敬地叫着盛司衍。

从早上一直忙碌到现在的陆风炫，连口水都没有时间喝。他的身上依旧还是早上那一身灰色的西装。

盛司衍抬头盯着那个男人，陆风炫为了寻找蕊儿，在盛宅就淋了一场雨，他是顾不得换衣服，便紧跟着他去寻找时欣桐。眼下已经十点多，他站在那里，西服的衣角，还在滴着水珠。

“别让我看着你如此狼狈，洗澡换身衣服再来见我。”盛司衍淡漠地呵斥。

“嗯。”陆风炫听着他的话，却抿着嘴唇笑了一下。“可是……在这里没有我的衣服。”他故意说了一句。

“你穿裤衩长大的？在我浴室洗澡，还缺你衣服了？”盛司衍低声怼道。

“哦。”陆风炫轻挑眉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赶紧转身离开书房。

陆风炫不足十岁，就跟在盛司衍身边陪读，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盛司衍不懂如何表达男女之间的情爱，同样也不懂得兄弟之间的感情。

他对余东城都是如此，更何况，陆风炫明里还是他的助理兼佣人呢。

十几分钟后，陆风炫来到盛司衍的书房，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那是盛司衍的衬衫和西服。

虽然陆风炫是他的助理，但他的颜值，还有身材一点都不差，除了比盛司衍矮一点，其他都无懈可击。

“过来坐下。”盛司衍瘫坐在落地窗户前的地毯上，手中拿着酒杯，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空杯子，以及一瓶白酒。

“……”陆风炫没敢说话，只是顺从地盘腿坐下去。

“要喝吗？”他扫视陆风炫一眼，不等他开口，目光落在那家伙的额头处。明明被他砸了很大一个口子，这会儿却只用创可贴贴上。伤口都封不严实。“算了，受伤的人，还喝什么。”

“白酒是可以的，能杀毒消细菌。”陆风炫拿起酒瓶，为自己满上一杯。

盛司衍颀长的身躯，此时突然依偎在窗户玻璃上，深邃的眸子，一直落在陆风炫的脸上。

“总裁……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啊？”盛司衍很少用这样的目光打量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陆风炫并不是一个腼腆的男人，在外人的眼中，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但他在盛司衍的面前，却永远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助理。他有自知之明，就算他再努力十年，那也比不上当下的盛司衍。

在他的心里，盛司衍就是自己的榜样。盛司衍做的每一个决定，那都是对的。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记得你以前是叫我少爷的。”

“那是小时候吧，夫人说跟着少爷一起来到了这里，少爷掌管着盛氏集团，我就只能够称呼你为总裁，不能有丝毫的越举。”陆风炫小酌一杯，对盛司衍说话，胆子自然也就大了。

“你老实告诉我，跟了我那么多年，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对我生怨吗？而我母亲对你的命令，你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违背吗？”盛司衍几乎已经忘记了，曾经何时，有和这个男人，像此时这般静静地长聊了。

“不管少爷是少爷还是总裁，做的事都是对的。虽然方式不同，但讲究的就是一个结果。夫人和老爷收养我，还让我做总裁的陪读，让我学习很多东西。父母对我有生育之恩，他们则对我有养育，以及再造之恩。

这种恩情是风炫这一辈子，都无法还得清的。”

“是不是我让你去死，你也不会反对？”他突然在心里，开始很鄙视自己，尤其是在看到陆风炫额头上的伤。

“你不会那样做的。”陆风炫淡然一笑，虽然盛司衍脾气古怪，对人也不谦和，但像这种无理的事情，他还是有一个度的。

“怎么就不会了？”盛司衍突然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继而俯身把对面的陆风炫推倒在地，扬起手来，便打在他的下颌上。“出手，你要是一个男人，就别一直忍着，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