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往她的口腔和喉咙深处灌入。

流质的， 味道腥甜，这个是……血的味道。

血液在她的口腔中蔓延，带着翻滚的魔力， 不知不觉，普莱娅皱起的眉舒展开来，当她再次被勺子顶开了嘴， 她猛然睁开了眼， 握紧了对方的手。

这种时候， 应该说“果然是你”还是“好久不见”呢？

她看着对方另一只手捏着的酒杯， 到最后只能喊出他的名字：“吉尔。”

“醒来了就喝完它然后离开本王的乌鲁克。”吉尔伽美什假装没有看出来对方欣然的神色，“就算再怎么想死，也夹着你的尾巴滚到你的□□去。”

“是艾蕾把我送过来的？”普莱娅看着他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在正准备接过吉尔伽美什递过来的酒杯的瞬间停下了动作， “那家伙净是会做多余的事情……那你呢， 吉尔？”

她的指尖划过他左手的手腕， 仍然能够隐隐感觉到残余的伤口：“你也应该不希望见到我才是， 让我饮下你的鲜血也要救下我，又是为了什么？”

“本王已经说过， 像你这样的家伙别死在我的地盘， 本王怕脏了乌鲁克。你要是魔力已经充沛， 那就趁早离开，现在的本王可没有搭理你的功夫。”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他的脸色苍白。

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 他的眉间很是冷淡，猩红的眸子中除了仅有的一丝不耐烦再也找不到其它的情感。

就像是曾经的爱恨都未曾存在过。

普莱娅接过了酒杯， 微微晃动着，看着酒杯里面泛起的涟漪， 粲然一笑。

果然啊，自我的女神足以确定了：

看着这样的吉尔伽美什，她……一点都不为他的成长感到喜悦！

“我的魔力当然所剩无几。但比起饮下你的鲜血这种补魔的方法，”她凑近前去，酒杯被她毫不客气地丢到一边，空出来的手捏住了吉尔伽美什的下颚，“怎么看都是直接的体/液/交/换更合乎我的心意吧？”

酒杯歪着悬浮在半空中，里面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没有一点一滴的飞溅。

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动作，不躲不闪，像是在欣赏一场滑稽的演出，而她正是演出的小丑。

这样的眼神……她不想要看到。

不允许，绝对不可以。

已经同她形同陌路这种事情——

当唇齿相依的瞬间，他们的身体都僵硬了。

他们曾经亲吻过无数次，大脑不需要刻意下达指令，身体就会下意识地相互纠缠，**一往无前地扫**，听着对方的喘息，恪守每一个攻防的要领。

她注视着那双眼里的猩红，那里面翻滚跳动的情绪激烈到她无法理解，但是，这一刻女神终于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笑得这般艳丽，吉尔伽美什微微失神，然后下一秒沉下了眼。

“够了。”他说，“……已经足够了。”

被推开的女神心情很好地端起了一旁的酒杯，舌尖微微舔过嘴角残余的酒渍。

没错，把她当做陌生人这种妄想，她绝对不允许。

她轻而易举地就撕开了他的假面。

不准忘记她，不允许对她视而不见，不可以一副对于过去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这样的话，只有她一个人记住一个人被过去所困……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普莱娅愣了愣神，突然之间惶恐席卷了她的内心。

“本王的改变，不正是符合你的愿望么？”

他的声音遥远得如同从彼岸传来：“怎么了？该不会事到如今，像你这样的神明转而向本王渴求曾经视若无睹的爱意了吧？”

吉尔伽美什在笑。

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话都太过引人发笑，苍白地起不到任何意义的反驳。

啊，是的。

这位乌鲁克的王清楚地意识到，哪怕直至今日，他还对这位女神心怀爱意啊。

“……你说，爱又是什么？”

普莱娅紧紧地握着掌心的酒杯，神色缥缈。

她大概是爱着他的，这点她当然知道。

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

吉尔伽美什怪异地看着普莱娅，此刻的他倒是收起了自己略带愤恨的态度。

“那大概是你所拒绝，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

从一开始，王就知道女神确实存在爱意的，也许很渺茫，也许女神自己都没意识到。

倒不如说，她曾经抱有的“宁肯被杀也不肯被爱”的念头，正是她存在爱意的体现：因为自己的兄长死去，女神唾弃着曾经拥有的爱意。

这样看来，就简直像是人类一样。

爱也是她唯一没有教给他的东西。

“你会为了乌鲁克自我牺牲。把身家性命都愿意牺牲掉的你，却从未想过像我求助？”普莱娅注视着自己的义子，“我是你的保护神，从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决意庇护你，向我求助也并不可耻才对。”

“这是你所看到的命运？”吉尔伽美什也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够和普莱娅这么平静地对话，“现在的本王，并没有向你求助的立场。”

“本王已经不是那个生活在你庇护之下的神明之子。在你和恩奇都死去之后，我再度戴上了王冠。”

从那时起，他看着仍然留守在乌鲁克的子民，就已经决定从今以后真正地承担自己的职责。

“本王是这世间的准则，这点并没有更改。但现在这个国家值得本王为之出生入死。”

“而你并不属于这里，你也没有帮助这片大陆的理由。”

他所注视的远方，究竟是哪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呢？

普莱娅并不知道。

太失败了，她忍不住这么想。

她为了毁掉神明，教导出了一个热爱人类的学生，而她的孩子，也因此愿意庇护人类。

结果到头来，他们不就变得和她父母一样，都要为人类献身了么？

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想面对啊。

“如你所言，我果然还是讨厌人类。”

因为到最后，人类都要夺走她爱着的存在。

她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普莱娅掂量了一下自己体内的魔力，大概有她鼎盛时期的七分。

原来是这样，她所看到的命运，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那我先走了，□□卢伽尔也借我用一下。”

“……普莱娅。”在女神化作灵子消失之前，吉尔伽美什叫住了她，“如果你真的死去，本王也不会为此释然。”

他不知道她到底下了什么决心，但此刻的他也没有任何阻拦的立场。

“本王不会原谅你，也不会继续在意你。”

不是无视，也不是怨恨。

“你在我眼中，将归为虚无。我会记得你，但也仅此而已。”

“……是嘛。”

普莱娅回过头，对他露出了迄今为止最为璀璨的笑容：“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她将酒杯抛了回去，留恋地再看了他一眼：“多谢你的款待，吉尔。”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悲不喜。

真好。女神忍不住笑了。

作为最后的诀别，这简直是最合适的态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两更了，不可思议。

明天估计没了，上课上到九点多，也就别指望了。

看着现在冷静的贤王闪，我真想叹气。

说不定a闪的话，就能拦下普莱娅了。

【“你在我眼中，将归为虚无。我会记得你，但也仅此而已。”】注意闪用了我。

每次我在写闪用我还是本王的时候其实都会认真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