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不知道,自你离京的这大半年来,不仅是萧禹,所有和他年纪相仿的朝中勋戚子弟泾渭分明地分做了两派:一派以汉王为首,包括萧禹在内,争着抢着要拜李靖为师,效仿他查凶访奸,替皇上办差分忧;另一派则以清河郡公杨素之子杨玄感和蒲山公李宽之子李密为首,尊奉彭国公之子刘居士为大哥,在长安城里结成了什么玄衣社,要行侠仗义,锄暴安良呢。”萧厄亲手为杨广盛了一碗梗米饭放在他面前,笑着答道。
“李靖?他现在怎么样了?”不是萧厄当面提起,杨广连日来忙得头昏脑胀的,险些将这位自己一心要收他到麾下的“军神”给忘了,紧盯着萧厄问道。
“我也是因为萧禹缠着我欲到父皇跟前做侍卫,派人暗中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的,李靖据说是在朝廷查破刘鲂等三人叛乱一案中出了大力,事后父皇不但赦免了其父的罪过,而且破例擢拔他入宫做了内殿值长。”萧厄挨着杨广坐下,边劝夫君吃菜边答道。
“李靖加入了禁军,做了父皇身边的内殿值长?”杨广惊讶地望着萧厄,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为李靖感到高兴,还是感觉到一丝失落。
“是呀。据说李靖曾只身在半道上拦回了欲亲自赶往蒲州唆使其旧部发动叛乱的盛国公梁士彦,后来还跟随元胃将军到领军府夺了英国公宇文忻的兵权,父皇对他格外青睐,这才破例允准他以稚年入宫做了内殿值长,跟随元胃在临德殿担任父皇的贴身近卫的。在他释褐不久,从歧州返回长安的汉王因其身边的近卫梁默调赴外任,曾不止一次地向父皇提出,要李靖代替梁默,充任他的近卫,父皇都不置可否,不放李靖离开临德殿呢。父皇越是舍不得放李靖离开他身边,宫内、京内对李靖在查破刘鲂等三人叛乱一案中的种种表现传得就越玄乎,就他是智勇双全,单凭一人之力就力降了梁士彦和宇文忻两员前朝宿将,实为不世出的少年英杰,萧禹等一帮小子们于是也跟着起哄,执意要效仿李靖,也争抢着入宫做侍卫,好跟李靖多亲切亲切,甚至要拜他为师。王爷,你说可笑不可笑?”
杨广论年纪,不过比李靖大着四五岁,听萧厄俨然将李靖夸说成了一位长安城中众勋戚子弟心目中的偶像、明星,心中自然不服,伸筷子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大口地嚼着,对萧厄说道:“李靖有什么了不起的,比起想当年我在长安时主持查破会真大师横死一案来,差得远了。萧禹既想入宫当差,赶明儿我在写给父皇的奏章里帮他说些好话,成全了他的心愿也就是了。只是,你须得向他说明,与其拜李靖为师,倒不如跟着我这个姐夫,兴许还能超过李靖,立下更大的功劳来。”
萧厄听杨广说话的语气,分明对李靖产生了妒意,抿嘴一笑,也不回话,只默默地陪着杨广吃起饭来。
“王妃,阿谅是什么时候返回的长安,我怎么没听说去岁父皇到歧州避暑呢?”杨广见萧厄没接自己的话茬,只得转而向她问道。
萧厄停住筷子,凝眉想了想,答道:“父皇去岁为何未到歧州避暑,这件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约略记得汉王大约是去岁秋凉时返回的长安,时逢李靖入宫当差不久。”
大哥杨勇虽因奉旨主持审讯刘鲂不力,被父皇再次发落出京,去了东都洛阳,可毕竟也曾被召回长安过,而自己的五弟汉王杨谅更是如萧厄所说,自去年秋凉回京后就一直居住于大兴宫中,没有离开过父母身边,照此,当初因高德上书一事被父皇不分青红皂白发落离京的三兄弟中,只有自己一人未被父皇想起,召回过长安了。杨广一念既起,心中不免感到一丝失落。
萧厄深知安若溪自尽身亡一事对杨广的打击甚大,此时眼见他向自己询问罢杨谅回京的日期便闷声不再言语,皱眉思忖了片刻,试探着问道:“王爷要是身上觉得困乏了,呆会儿吃过饭,妾身给王爷行了两针来解解乏,如何?”
“啊,王妃还是到侧殿歇息去吧,这寝殿里凉。”杨广因顾虑安若溪死后,自己曾将她的遗体安置在这座寝殿里长达近一个月的时间,担心萧厄知道了,会忌讳此事,故而劝萧厄到别的殿中休息,不必在寝殿陪自己。
萧厄早就从萧萧、瑟瑟两名侍女的嘴里打探得知了杨广曾于安若溪自尽死后将她的遗体挪到这座寝殿安放的实情,今听杨广劝自己到侧殿去休息,遂笑着谢绝道:“妾身此来并州,专为陪伴王爷而来,岂有不和王爷同居于一殿的道理。王爷请放心,我和若溪虽相处时日不长,但却情同姐妹,决不会因她死后曾在此殿中停驻过而心生嫌恶的。且妾身自幼曾蒙世外高僧点化,身负辟邪之气,寻常鬼怪是近不得身的,王爷无需为我担心。”
萧厄虽然对自己声称她不忌讳此事,然而杨广心中却觉得过意不去,改变主意,要陪萧厄到侧殿歇晌,不想却被萧厄给劝住了。
“王爷要欲将此殿永久空置,今后再也不踏入此殿一步了吗?”萧厄神色平静地问杨广道,“如此一来,王爷每每经过此殿时,难免会想到若溪妹妹曾在此殿之中,胸中郁结的块垒便始终难以尽消。倒不如妾身自今日起便陪着王爷仍居住在这座寝殿内,饮食起居一同过往,假以时日,说不准反倒更有利王爷化解心中的哀思。”
“你真的不怕吗?”杨广用充满感激的目光凝视着妻子,问道。
“我方才不是已向王爷明说了嘛,我有辟邪之功,不怕什么鬼怪缠身的。再者,有王爷陪着我,更没什么好怕的了。绿萝,去拿我的金针来。”萧厄轻松地报之一笑,转向殿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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