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幕降临时分,紫禁城内都显得格外诡秘。死寂沉沉的宫房楼阁,红墙斑驳的高墙内正诉说着一些难以示人的往事。窗外婆娑的树影,像是无数伺机吞噬光明的魇魔。平静如水的夜色下,是难以掩藏的阴谋与血腥,胜利的气焰肆无忌惮的叫嚣,狰狞的杀气也正悄然而至。
内务府的刑房内,沐婉芙端起了茶盏轻轻吹着茶沫,内务府的总管太监黄得胜恭恭敬敬地带着身后的几名内监向沐婉芙行礼道:“奴才见过婉仪娘娘,娘娘吉祥!”
“黄公公免礼,起来回话吧!”沐婉芙放下手中的茶盏,客气地唤了黄得胜起来。美目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笑意,鎏金的护甲套与瓷碗接触时,发出好听的声响。
“奴才谢过娘娘恩典!”黄得胜带着身后的一班内监谢了恩,便起身立于一侧听命。
沐婉芙让宝娟将事先准备好的赏银一一的分发给了黄得胜等人,客气地说:“黄公公整日里为皇家的事物劳心伤神,而本宫不过是一介初入宫闱的妃嫔,日后还有诸多事宜要仰仗黄公公多多照拂才是;小小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奴才谢过婉仪娘娘的赏赐,日后只要是娘娘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定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黄得胜信誓旦旦地向沐婉芙表着自己的忠心。
沐婉芙也知道他的话语多半只是敷衍了事,所以也就不做计较,又唤了他起来回话。寒暄完,沐婉芙也不再跟他绕弯子,切入主题地说:“万死不辞就不必了!不过嘛,本宫这里确实有些事情要劳烦公公帮忙。不知今日从本宫宫里押解过来的那名贱婢现在身在何处?本宫这里有几句要紧的要问问她,劳烦公公将那贱婢带到此处来;本宫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难为公公吧?”
“这……”黄得胜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表示愿意为沐婉芙万死不辞,可现在面上却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不敢往下接话。
沐婉芙不屑地扬了扬嘴角,也知晓他心中所顾虑的事情,于是宽慰他道:“公公只管放心便是!这里毕尽是公公所管辖的地方,本宫是绝不会越俎代庖的。”沐婉芙将一粒定心丸安安稳稳地送给了黄得胜。
“嗻!”黄得胜见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推诿,毕恭毕敬地答了是,又示意了身后的一名内监下去将明珠带上来。
待那名内监将明珠带上来后,黄得胜赔笑地说:“奴才们在门外侯着,如果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让宝娟姑姑通知奴才们一声便可。”
“那么,就有劳黄公公了。”宝娟代替沐婉芙回了黄得胜一句。那黄得胜也识趣,带着几名内监恭敬地退出了堂内。
火炉内妖艳的火舌俏皮地跳动着,一个放置火盆内的烙铁通体烧得通红,如同一只涅槃而生的凤凰;沐婉芙一时间也来了兴致,起身走近了火盆旁细细的端详着。身着囚衣的明珠披头散发的跪在堂前,面上、身上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有的伤口处甚至已经流出了脓水,全身散发着难以遏制的异味。看来内务府的差事做得果然不错,沐婉芙在心底暗暗地想。
“明珠,乌雅福晋将你送进宫的时候可曾告诉你:此番栽赃诬陷若是败露后,会有怎样的下场?”沐婉芙漫不经心地开口问。
明珠倒还有几分骨气,眼看就要赴死,却是从容不迫地答话:“婉仪娘娘明知贱婢已是阶下囚,又何须再问这些不打紧的事情。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是嘛!!”沐婉芙冷冷地反问了一句,随即抄起火盆内的烙铁印在了明珠的身上,恨道:“翠岚才刚刚走了没多久,他们就这么着急把你安排在本宫身边当眼线吗?”沐婉芙脸上随即又含着笑意,可却看出有丝毫的笑意,手中不禁又加重了一分力道:“想死吗?本宫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翠岚死的不明不白,本宫正一直苦于查不出害死的她的凶手;既然有不怕死的主动送上了门,你说本宫有什么理由不接受他们的这个顺水人情呢!!”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宝娟从未见过沐婉芙如此失态过,忙道:“娘娘,这样会脏了您的手,还是让奴婢替您惩治她吧!”
明珠也是个有些骨气的女子,滚烫的烙铁烫在她的身上愣是没吭一声,沐婉芙见状冷笑了笑,用力地将烙铁扯了出来;烙铁连着明珠身上的皮肉一起带了下来,“口风这么严实,也难怪她们会把你弄进宫来当眼线,你果真有两下子呀!”
明珠死死地撑着,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极力克制着全身的疼痛颤声道:“或许…真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竟能得到婉仪娘娘如此夸奖,奴婢真是应该感到三生有幸呢……”
“好一张巧嘴,看来本宫还真是低估了你呢。”沐婉芙嘲讽地看向跪于地下的明珠,将手中的烙铁又扔进了火盆内,吩咐身后的宝娟:“去把黄得胜给本宫叫进来。”
宝娟得了吩咐,便去请了黄得胜进来。黄得胜再次带人进来时,见着明珠身上的伤又多了一处,便道:“娘娘,咱们内务府阴气重,奴才怕这里的戾气伤了您的贵体,还是让宝娟姑姑扶您回宫吧!”
“别介呀!黄公公,您就这么着急撵本宫走吗?”沐婉芙随手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又一次吹了吹茶沫,笑着说:“从前在府里就听说处置犯了宫规的宫人们是怎样怎样的严厉,那时候就想见识见识,可一直也没有这个机会;现如今,总算让本宫等着了这个机会。公公尽管行刑便是,本宫不过想看看热闹罢了,公公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宫吧?”说罢,便用丝帕拭了拭嘴角,等着黄得胜的下文。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黄得胜恐慌地道。
沐婉芙啜了口茶,催促黄得胜说:“眼瞅着就快申时三刻了,公公还是赶紧得动手吧,再晚,可保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嗻!”黄得胜也知道沐婉芙是近来得宠的妃子,而明珠又是今日公然诬陷她的凶手。皇后虽说将明珠交给内务府处置,却也未说明要怎么处置。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儿,若是怠慢了任何一边,也都是他吃嘴不起的。于是也不敢再耽搁,速速地命人备了行刑的器具。
沐婉芙的心中从未像现在这么激动紧张过,眼见着仇人马上就要赴死,她仍觉得有些缺憾;若是当时向皇后请旨将这贱婢交由自己处置,她必定会将她剁了去喂狗,又岂会留她至今。不过想归想,这宫中向来多耳目眼线,若真是自己用私刑了结了那贱婢的性命,保不准又会被蓉妃等人扣以心狠手辣的恶名。若是如此,那自己日后岂不是更难在宫中行走立足。
待内监将刑具呈上后,沐婉芙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袖口,仔细地端详着指间鎏金宝石嵌米珠护甲。
宫中处置犯了宫规的宫人,常见的就是赐鸠酒与杖刑,也有主子格外开恩留个全尸的;可照眼下明珠的情况来看,不将她大卸八块儿,已算是万幸了!横竖无非都是一个死字,但是怎么个死法可就得看主子的心情了。
想当日明珠当着后宫众人的面诬陷沐婉芙,黄得胜也知晓当时的情况。于是便为她准备了加官贴,小太监们将东西都备齐了后,黄得胜又命人将明珠绑在了板子上,用铁链子牢牢锁定了她的手脚方才准备行刑。
贴加官,就是将高粱纸浸入水中后再取出来,一张接一张的敷在犯人的脸上;一张不咽气,就再敷上第二张,若是还不咽气就接着帖,一直贴到他们咽气为止。其间更不许旁人用手在纸上捅窟窿,一直贴到第五张,被行刑的犯人大抵都没了气息。
黄得胜亲自动手取了张高粱纸,趁隙瞥了眼太师椅上的沐婉芙,吞了吞口水便将手中的纸浸入了水中,对明珠道:“今日得婉仪娘娘的恩典,让你先去阎王爷哪儿报个到。记住喽,临走时不许埋怨任何人,也不能怪送你上路的人;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儿命薄,下辈子啊,投胎到体面点的人家去吧!”唠叨完,黄得胜便取出了用水浸泡过的高粱纸,毫不犹豫地敷在了明珠的面上。
沐婉芙面上终于重拾了笑容,起身捵了捵缎袍上的褶皱,扶着宝娟的手对行刑的黄得胜道:“今日公公辛苦了,待会儿还劳公公将这贱婢的舌头与烂爪子给送去福泰宫,也让本宫好好的提点提点宫里的奴才们。”说罢,便扶着宝娟走出了内务府的刑堂,往福泰宫去了。
黄得胜带人躬身道:“奴才恭送婉仪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宫的路上,沐婉芙只觉自己的心中无比解气:乌雅氏母女此番派明珠进宫,无非就是想报上次的仇;若不是此次自己多加防范,恐怕今日就真的要着了她们的道儿。乌雅氏此次能顺利将明珠送入宫中,想那衍庆宫的主子也没少帮忙。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人脑中无比的清醒、心中也无比的透亮,看着夜空中微露的月色,沐婉芙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冷静、理智。
待沐婉芙回到福泰宫时,宫中早已灯火通明。沐婉芙早早地便让宫人们将宫门上了锁,又让宝娟将宫中的一班奴才们都召进了殿内训话。黄得胜处置完了皇后交待的差事,便按着沐婉芙的吩咐把东西送到了福泰宫。
木盒内装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与一对满是伤口的断手,殿内几个胆子小的宫女早已瑟瑟的抖了起来,沐婉芙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扔在了地下,斥道:“本宫自认为没有什么亏待了你们的地方!可就在今日,一名叫明珠的贱婢竟在坤宁宫内大放厥词,说本宫用下作的巫蛊之术咒害有孕身的瑛婕妤;种种恶行不但侮辱了本宫的人格,更是让我福泰宫的众人成为六宫之中人人可以耻笑的笑柄与耻辱,试问本宫如何能咽下此番耻辱!”说罢,沐婉芙凛冽的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今日本宫就撂下这么一句话:若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敢往刀口上撞,那么这就是他(她),们日后的下场!”沐婉芙随手将桌上的木盒扔在地下,一字一句说,木盒内血淋淋的舌头与断手闷闷地滚动着,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弥漫在福泰宫的大殿内。
“奴才们罪该万死,奴才们罪该万死,还望娘娘责罚,还望娘娘责罚!!”宝娟等人皆跪下垂首道。
“你们最好都想清楚了是不是要忠心与本宫?若是还有谁一心想攀高枝儿的趁早站出来告诉本宫一声,本宫这就派银子给她(他)们,让她(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沐婉芙顿了顿,又接着道:“可若是没人想走,日后都给本宫仔细了自己的脑袋,要是还有谁敢如此放肆,本宫一定会将她(他)们碎尸万段,然后再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奴才们记下了,奴才们必定誓死效忠娘娘!”殿内的众人再次向沐婉芙表着自己的忠心,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让沐婉芙一辨黑白。
看着自己的目的都已达到,沐婉芙让一些粗使的太监与宫女到殿外当差,留了宝娟与友福几人在宫中训话,语气也比之前缓和许多,“有些人已经将我们福泰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这次若不是我们早有防范,怕是这会儿子身首异处的就是咱们呢!”说到这儿,沐婉芙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本宫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咱们不得不防;今日蓉妃与瑛婕妤一伙人扑了个空、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本宫这里有一句话,希望你们能时刻记住:日后在宫中行事,务必低调、谦恭,万不可再让旁人抓住了咱们的把柄!”沐婉芙语重心长地交代着殿内的一班心腹人等。
“奴才们记下了!”宝娟等人皆是异口同声地答了话。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友福便摆了膳,经过今日这么一闹,沐婉芙哪还什么胃口,喝了些鸡汤便让宝娟服侍了自己就寝。
宝娟小心翼翼地将沐婉芙发髻上的钗饰一一的卸了下来,沐婉芙忽然睁开了双眼,眸中亮的如同鬼魅,吩咐她:“明日下朝后,去请康亲王过府一叙。”
“恩!”宝娟笃定地点了点头,又将发髻间几样珠钗取了下来,才伺候了沐婉芙就寝。
第二日辰时,宝娟早早的便在乾清宫的侧门等着下朝的康亲王。等了足足一刻钟,隐约的从太和殿内传出了退朝的声音,身着朝服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太和殿。
宝娟听了沐婉芙的描述后,也大致的可以辩出康亲王的模样。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踏出了太和殿,与身边的一名大臣交谈着,宝娟见状忙上前向他行礼道:“奴婢宝娟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见是内廷的宫女求见,沐毓容也猜到了是后宫的某位主子要召见自己。只见他身边的那位大臣识趣的抱拳道:“既然王爷有要事在身,那下官便先行一步了!”
“孙大人慢走!”沐毓容亦笑着说,待那人走后便与宝娟沿着内廷东路,往福泰宫的方向走去。
沐毓容一时也分不清宝娟是那个宫里的奴才,便客气地问:“不知宝娟姑姑在宫里是伺候哪位主子的?”
“回王爷,奴婢是福泰宫禧婉仪的贴身婢女;今日是我家主子差奴婢来请王爷去宫里一叙,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奴婢鲁莽行事才是。”宝娟毕恭毕敬地答着话。
听是禧婉仪,沐毓容也未再多言,随着宝娟往福泰宫去了。沐毓容听闻皇帝近来颇为宠爱沐婉芙,心中多少有些欣慰与自豪,亦更加确信了当日自己的决定是无误的。只不过,这枚棋子阴晴未定,若真要将其收为己用,恐怕好需要一些时日。
甬道内寂静悠长,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急促的脚步声与淡定的喘息声。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宝娟才带着沐毓容拐进了另一条甬道,走了几步便到了福泰宫的宫门前。门口的内监见穿了朝服的沐毓容忙不迭请安道:“奴才见过康亲王,王爷吉祥!”
沐毓容也顾不上那么多,跟着宝娟的脚步朝正殿去了。待走到殿外时,宝娟先向殿门外的友福使了个眼色,友福小跑着进殿通传了后,宝娟才在前面引着沐毓容进了正殿。
“微臣给禧婉仪请安,婉仪娘娘吉祥!”沐毓容走到殿前,向宝座上的沐婉芙行着礼。
如今的沐婉芙再也不是从前王府里的毛丫头了,他们也不再是普通的父女关系,沐婉芙不动声色地道:“王爷请起!”而后,又吩咐宝娟:“给王爷上茶、看座。”
沐毓容听后,又依例谢了恩,“微臣谢过娘娘赐座!”谢了恩,便起了身退于左侧。这时,春儿也搬了个圆凳轻轻地放在沐毓容的身后。沐毓容客气地对春儿点了点头,才顺势坐了下来。
在宝娟等人奉茶水的间隙里,父女二人都在心底准备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一会儿,宝娟奉上新泡的碧螺春与几样点心走进殿内。按着沐婉芙的交代先给康王奉了茶点,然后才将茶盏放到了沐婉芙的手边。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有些事要单独与王爷说。”沐婉芙头也未抬,吩咐着殿内的二人。
“是,奴婢告退!”宝娟毕恭毕敬地跪了安,便带着春儿一起退出了殿内。
宝娟与春儿离开了殿内,沐婉芙这才端起茶盏,用茶盖将茶面上的浮沫一一地剔开,缓缓开口说:“难道一路上王爷心里都不会猜想,本宫为何如此匆忙的请您过府一叙?”
沐毓容连忙起身,躬身道:“娘娘的蕙质兰心,岂是微臣这种俗人能够揣测的。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微臣一定万死不辞!”沐毓容也不是很明朗沐婉芙此番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也只表里不一的回话道,而且面上的功夫还做的十足:谦恭、得体、没有一点权臣的架子。
可能在寻常人眼中,自己的母家人来宫中一叙,自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而如今他们父女二人却各怀心思,步步为赢的提防着对方,这样的父女关系着实让人觉着心寒。
“阿玛不必如此拘着,按理呢本宫是您的女儿;若是您再这样微臣微臣的唤着自己,叫外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父女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呢!”沐婉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走到沐毓容的身边乖巧地扶了他又重新坐下。
沐毓容也不知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浑身不自在的又重新坐了下来,连连说:“娘娘教训的是,臣记下了。”
该寒暄的也都寒暄过了,沐婉芙也不再拐弯抹角的,直入主题道出请他入宫的原委:“本宫这里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还望王爷能帮本宫这个忙。”
“一切但凭娘娘差遣!”沐毓容谦恭地答着话。
沐婉芙啜了口茶,点头道:“王爷果然是个爽快之人,那本宫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顿了顿,沐婉芙又浅笑着开口说:“前些日子,内务府给福泰宫拨了几名奴才;这其中有个叫明珠的丫头,手脚麻俐、人也十分的机灵,本宫也很喜欢那丫头。可是…”沐婉芙话锋一扬,看了沐毓容一眼,冷笑了下:“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竟敢跑去坤宁宫诬陷本宫咒害有孕在身的瑛婕妤!王爷当时可是没看见,昨儿在这福泰宫可是上演了一出儿叫座的好戏;幸在皇后娘娘圣断明察,还了本宫一个清白之身,否则本宫这会儿子可就要待在内务府的刑堂里呢!”
沐毓容故作惊讶地起了身,愤然道:“竟有此事!如此不知主子恩典的奴才应交由内务府严惩不贷,绝不能姑息。”
“王爷果然心思敏捷,与本宫想到一块儿去了。”沐婉芙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这句话,冷冷地道:“可是昨儿夜里内务府的黄公公告诉本宫,那贱婢交待了自己的幕后主使;王爷,您替本宫猜猜看,那人究竟会是谁?”
“娘娘眼下颇得皇上的宠爱,想必宫中嫉妒娘娘才貌的也大有人在。做出如此行径的,依微臣看,应该是一些登不上台面的鼠蚁之辈所为。”沐毓容小心翼翼地答着话。
沐婉芙将手中的茶盏扔向沐毓容的脚边,斥道:“那么从康王府送进福泰宫的也算是鼠蚁之辈咯?别以为本宫还是从前那个任你们摆布的傀儡!本宫虽不是什么身居要位的妃嫔,但是本宫自信在皇上面前说清楚事实真相的能力还是有的。康王府公然派人进宫诬陷本宫的种种行径,试问皇上会如何处置你们呢?
“微臣惶恐,微臣惶恐!”沐毓容俯身与地下,连连道。
“王爷何必这个时候觉得惶恐,丑事儿都做下了,王爷还想从这趟浑水里抽身吗?”沐婉芙说罢,便将桌上的木匣子扔在了地下,“既然王府里有人喜欢嚼这个舌根,爪子又不干不净的,那么就请王爷将这两样东西交给那个人;这日后比别人多了一条舌根、多了一双爪子,接物处事总该周全了些吧!”
黑紫色的断手与舌根带着早已干涸了的血迹滚落在了沐毓容的身边,沐毓容心里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心下虽有不甘,但还是应了句是。
沐婉芙看着地下跪着的沐毓容心底无比解气,冷笑了下,顾自向外走去,吩咐殿外的宝娟:“送王爷出宫吧!”
父女二人的关系到了如此田地,也算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所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一切皆是因果报应之循环。如此二人,也都只能在心底暗暗地叹句无奈……
康王府古华轩内
房内弥漫着袅绕的熏香,书桌上放着一只深黑色的木匣子,沐毓容闭目眼神地坐在太师椅上,露出了少有的疲倦。他这一生自认为没有什么掌控不了的,没想到昔日一直不被自己重视的二女儿,今日亦有如此冷血的一面。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报应!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身着枣红色暗花缎袍的乌雅氏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走到案前向沐毓容行礼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沐毓容缓缓地睁开眼,尽收了眼底的疲倦之态,冷冷地看向乌雅氏,问:“王府里是不是有个叫明珠的丫头?”
“王爷何以想起了这个女才?”乌雅氏见他今日脸色不好,所以回话也都格外的小心谨慎。沐毓容将桌上的木匣子扔在了地下,喝道:“瞧瞧你做的蠢事,本王的一世英名都让你给丢尽了!”
乌雅氏甚为不解地看了眼地下的匣子,待匣子内的东西滚到乌雅氏的脚边时,她才惊恐地往后一缩,吞吐地开口:“王…王爷…”
“就算要做,也得经过周密的部署后方可动手。本王好不容易才将婉芙那丫头送入了宫中,现在她才刚刚得到的皇上的眷顾,而你却派人进宫去坏本王的好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乌雅氏见沐毓容真的动了怒,忙跪下解释说:“妾身…妾身从未想过要坏王爷的好事,只是想给那丫头一点教训罢了,还望王爷饶恕了妾身这一回吧!”
“怎么,你还以为她是从前那个任你欺辱的黄毛丫头?”沐毓容气急地质问着乌雅氏,又道:“人家现在是一宫得宠的娘娘,在朝堂之上,她是主子,你我都只是臣下而已;就算要跟她斗,也要先想好必胜的法子,如此的鲁莽行事,岂不是白白给旁人落下口实。”
“是妾身错了,还望王爷责罚!”乌雅氏何时想过沐婉芙会如此冷酷无情,也只能怪自己太轻敌了。
沐毓容长长地叹了口气,取了把匕首走到乌雅氏的身边,似是百般挣扎后才做出的艰难决定:“事已至此,再追究已于事无补;若想轻易了结此事,也实属不易。”
乌雅氏见着匕首的寒光心顿时沉了下去,只听沐毓容又道:“如果不给她一个交代,她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你自己动手吧!”说罢,将匕首扔给了乌雅氏,沐毓容独自走出了古华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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