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启,见字如面,思之如狂。】
出来的时候,两个舍友还在那攥手机。
他取了一瓶冰镇啤酒,挂着浴巾走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气氛沉重的安静。
乔鸦还是没来。
钟齐眼帘微垂,睫毛上还挂着一颗逐渐凝聚的水珠,他眨眼,那颗晶莹的**啪嗒落在羊毛毯上,晕深了一圈颜色。
他手机也开了,打开社交软件,铺天盖地都在讨论小黑球和九死一生的新手副本。
似乎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是例外。
等啊等,天亮转天黑。外边的路灯自动定时照亮街道,室内没有开灯,暖黄色的光微薄地漏进来,给人提供了一些勉强的可视度。
三人默默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一阵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打碎了快要凝固起来的空气。赵晓青一下蹦起来,激动地接听电话,没讲几句就高兴的呜呜哭。
金明泽替他开心,神色却低落。钟齐看他低着头,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一直紧皱的眉头又拧成一座山峰,十分钟后,他猛地站起身,说:“我要回家。”
钟齐顺势抬头看他:“怎么回?现在有票?”
如果真是所有人都进入副本,那么现在交通运输都应该陷入瘫痪状态,什么时候恢复都不一定。
刚刚金明泽那顿操作就是在APP看票,跟钟齐猜得差不多,车票机票都没有,他明白现在自己走出去,很可能公交车都坐不了。
可是他担心家里人,他不愿意这么干等着。
“我走回去。”
“倒也不必。”钟齐摆摆手,从桌上拎起一串钥匙丢给金明泽,“借你了。”
最后三人商量,金明泽先把家在方向一同的赵晓青送回去,再驱车赶回自己家。
钟齐去衣帽间翻出以前登上用的大包,一个塞水一个塞食物,按一日三餐加个夜宵的吃法也能吃上一个星期。
“谢……”金明泽刚一张嘴,就被钟齐挥手打断了。
他把包递过去,拍了拍人肩膀,笑道:“太肉麻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家里的腌菜就行,我喜欢那个味。”
推心置腹的好兄弟,道谢的言辞反而听着别扭。金明泽也了解钟齐的性子,就收了收腔。
他低头瞅着手里的钥匙,眼眶微微发红,而后深吸一口气,勉强撑起个笑:“车到时候加满油还你。”
钟齐笑着点头:“嗯。”
楼道里来来往往很多人,脸上全是害怕的神情,有的人玄关大门都没关紧,从里头流出或争论或哭泣的声音来。
钟齐只把他们送到电梯便转身回屋,关上门,将一切嘈杂隔绝在外头。
他搬床被子到客厅,面对门窝着,把自己裹成一团。
被子是熟悉的味道,柔软暖和,钟齐紧绷的神经到了此刻才真正的舒缓了一些。
人一放松下来,疲倦就会趁势而入,以汹涌之势击溃所有防御,还在担心自己会在熟睡中错过乔鸦敲门的钟齐甚至来不及多想,直接睡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觉睡了很久。
恍然间,他又回到了副本,回到他独自一人进入灵堂,拾起红绸带时,姜应翎慢慢看过来的那个瞬间。
偏执,痴狂,深藏眷恋,目光里的情绪钟齐太熟悉了。
他在那个女人眼里见过无数次,以至于再见这种情愫,他下意识觉得恶心。
姜应翎见到他第一眼是深情,不自觉地喊「哥」,又看清面前人是钟齐,情绪很快低了下去。
这表现哪是看见亲人?钟齐先是一怔,忽然想起白承在姜应翎书房里寻出来的信,开头写着:“吾弟启,见字如面,思之如狂。”他当时还在想古人思想真开化,写个家书跟情书似的。现在仔细品,这二位是在玩不伦啊。
他眼前浮现了一些画面,是姜应翎的记忆,如走马灯一帧一帧滚动。
十二三岁的姜应翎尚不知人事,大他几岁的姜应承却已是情场老手。那时候兄弟俩的关系还算正常,直到某一日姜应翎有了男性成熟的迹象,他无人可询,就找兄长商量对策。姜应翎虽然还未长开,但天生美人骨。存有婴儿肥的稚嫩小脸微微发红,姜应承瞧见他那双含泪的明眸,便动了歪心思。当夜便将人吃干抹净,还诱哄,他们不过是加强了兄弟间的羁绊。
钟齐看到这禽兽恶心的嘴脸,拳头都硬了。
姜应翎当了真,越陷越深。而姜应承却依旧风花雪月,行走万花丛。
还搞上了自己的小妈燕青儿。
燕青儿生性善妒,早就发现兄弟二人的不伦之恋。但她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步步为营,先设法杀了姜家大老爷,后下毒害死姜应翎,再把曾经服侍过姜应承的丫头害死。
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八字,怨气深重,她便找来高人做法,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填于符纸转至他人做替身,丫头杀尽替身即可化解怨气。
又知姜应翎被执念所困,她心之歹毒,许姜应翎一场冥婚,让其迎娶自己最爱之人曾经的侍寝丫头,彻底摧毁他。
最后借冥婚的由头请来所有与姜应承有私情的女子,借鬼新娘之手一网打尽,一石三雕。
通篇下来,钟齐就服这个女的。
好家伙,要不是姜应承作死,最后把她门口的符咒撕下来,恐怕燕青儿就是这次副本mvp了。
可惜被钟齐半路拦截。
回想自己拆掉姜应承房门口的符纸,他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于是钟齐终于明白自己在一个大坑里反复转悠。
其实谜底就在谜面上,通关条件写得清清楚楚,冥婚,管他新娘是男还是女,只要姜家的冥婚完成便是通关,什么主线支线,那是刷高分用的,不是逃生用的。
这应该就是新手副本特有的福利了。
现下去抓鬼新娘回来拜堂难度太大,不切实际。而燕青儿……先不说人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他把人押过来,姜应翎也不一定同意拜堂。
其他人更不用说,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
也就剩个姜应承。
想想这个禽兽干得缺德事,钟齐一点儿也没有心理压力,头也不回地去把姜应承给逮了回来,还赶趟救下白承。
姜应承一路上都不安分,把钟齐弄烦了,顺势踹了他一脚,谁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么弱不禁风,腿一踹就断。
后来他们拜了堂,系统结算积分。
再后来……
钟齐睫毛微颤,慢慢睁开眼。
天还没大亮,微曦的光从外头透进来,屋内仿佛盖上了一层冷色调的轻纱,暧昧而朦胧着。
再后来,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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