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过往三言两语便能概括
“我们都是一样的, 钟齐。”
低低的,女人的呼唤声回**在空旷的黑暗之中,拉长的尾音紧密衔接, 扭曲了女人的声调, 听着又像在哭。
刀尖泣血,女人疯笑,还有满地鲜红。飞舞的肉块触目惊心, 空气中还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年幼的自己站在女人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分解桌上的尸体,眼中毫无惧意。
他甚至看到那双眼里装着满满的好奇。
不知什么时候,女人手上的刀到了他手中, 分解尸体的角色俨然变成了他。
钟齐愣怔片刻, 回过头去。
女人蹲在年幼的自己面前,笑容温婉明媚。
她说:“钟齐, 我们都是一样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今后某一天, 你也会像我一样,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啪。”
火星急促炸出一声,恰到好处将他从梦境唤回。钟齐倏地睁眼,满天繁星闯入眸中。他恍惚了一阵, 然后发现身上多了块干净的毯子。
一只手探过来, 不轻不重地搓揉他的头发, 他顺着手的方向抬头,篝火下, 身上洋溢着暖黄色光的白承低声问:“做噩梦了?”
钟齐就睡在守夜的白承身侧,他有什么动作, 都会第一时间被白承察觉。他慢条斯理起身, 好像睡蒙了似的, 头发还被压得乱糟糟,样子有点傻。
白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丝,钟齐乖乖坐着,任承哥给他薅个发型,整理得差不多了,钟齐挨坐到白承身边,分一半被子裹着两人。
神情还是木木的,跟平时精神爽朗的他判如两人。钟齐只会在白承面前呈现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
从踏上旅程开始,黄沙,还有数不尽的,随风滚来的石子将公路铺得满满当当,在出藏路上行驶了两天,一路上走得异常颠簸,他们终于找到处干净的湖泊,暂歇落脚。
四人都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决定在这附近休息一阵。
吃喝不愁,再加上不用担心类似副本那种未知的鬼怪出现,他们只需要提防有没有人在附近,日子反而过得十分轻松。
像旅游似的,卸下生活的重担,褪去社会赋予的身份,头衔,还有各方面的压力。谁都知道这不是好事,但不得不苦中作乐,寻找现在生活中那么一点零星的希望,努力让未来变得更好。
米觅和贝贝两个女孩儿们在距离不远的车上睡着。
钟齐抹了把脸,干冷的气候让他喉咙干得不行,声音还有点哑。
“不算是噩梦吧,我不害怕。”
白承回想起钟齐从第一个副本开始的表现,不由笑道:“能让你害怕的东西,是不是还没出生?”
“怎么会呢?”钟齐语调轻松,“我还是很怕你生气的。”
就没个正经。
钟齐不清楚如果换做是别人,他做的梦算不算噩梦。但对他而言,这个梦不恐怖,也不会让他产生害怕亦或是其他排斥的情绪。
它只是一个回溯过往的梦,仿佛无关紧要。
钟齐这个梦,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说。他思忖片刻,将开场白转到了别人身上。
“哥,你听说过周先慕吗?”
“嗯,中国富豪榜前十连着八年榜上有名的大亨,很少有人不知道。”白承的工作或多或少都会跟这些名人巨贾挂钩,更何况是这种名头响彻经济圈的大商。
而且这位大商还跟一件震惊全国的凶杀案有关系,知名度就更高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钟齐会提到这个人。
“他怎么了?”
钟齐道:“从生物学的角度叫,他是我爸。”
“呃……”饶是阅历丰富处事不惊的白承此刻也表现出了两分惊讶,他挑了挑眉,很快消化这条信息。
周先慕?钟齐?
两人姓氏不搭噶,所以刚刚白承并没有把他俩搭在一块。白承算起钟齐的年龄,联想周先慕赫赫有名的婚史,觉得有些奇怪。周先慕的儿子今年也才八九岁的样子,和钟齐年龄实在差得太远……
但转念想,虽然法律明令一夫一妻制,但权势家族总有这样不成体统的暗习在,二奶小三层出不穷。
私生子更是一大堆,也许钟齐就是一个。
虽说周先慕在这方面的名声比其他富商要好很多,可谁又知道细里是什么样的?
白承也不准备往深了去想,只是安静地听钟齐说话。结果钟齐给他的答案,远比他想得要更震撼。
“那承哥你应该也听说过云穗,她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周先慕第一任妻子,那个连续杀了五个人的连环杀人凶手。她杀人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我做的梦就是在反复回溯当时的场景。”
云穗是周先慕的第一任合法妻子,按逻辑而言,钟齐便是他的长子,真就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太子哥。但是钟齐的存在似乎很薄弱,他从来没有被周先慕提及,周先慕只承认自己有个近十二岁的儿子,钟齐反而像是个私生子。
豪门恩怨,比电视剧精彩。云穗的娘家云氏也是个非常庞大的家族,而且底蕴深厚,当初的周家完全比不了。
云穗对周先慕一见钟情,吵着闹着非要嫁过去,但周先慕却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两人婚后他也不愿意做戏,云穗的性格本来就扭曲,被心上人反复伤害,到了后期,本性完全就变质了。
后来发生凶杀案后,她被家族遗弃,就连她的儿子也成了弃子。
钟齐原来的名字叫周慕齐,十八岁之后和周先慕断绝掉父子关系以后,拿着巨额财产一个人逍遥快活。
一个人的过往三言两语便能概括,白承默默听着,只关心「钟齐在案发现场」这件事本身。
凶杀案距今有10年以上,那个时候钟齐顶多十岁,恐怖血腥的现场会给一个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白承都不敢想。
也许钟齐的胆子就是从小被这么练出来的?
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承问他:“你一直都会做这种梦吗?”
“没有。”钟齐摇头,“我个人感觉它对我没什么影响,在那个女人刚入狱,转眼我就忘在脑后了。”
用一个词形容他的状态,大概就是「心大」。
但这些事对人的影响多是心理层面的,有的人应激过度,有的人把问题藏在潜意识里,从心理层面来说,后者处理起来更麻烦。
钟齐继续说:“进本前因为背后的伤,我有点低烧,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本来只会看到她,但我被恶面神袭击之后,又看见了我自己。承哥,我不觉得这些事会对我造成别的影响,但我觉得很不安,好像恶面神被我带出来了。”
不说钟齐,光谈把神带出来这件事,白承自己也隐隐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和钟齐之间似乎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牵连,这是属于灵魂的触感,在进本前从未有过。
听钟齐提到恶面神,他也怀疑起自己来,该不会是把善面神带出来了吧?
可这只是猜测,暂时无法证实。
带出恶面神,钟齐是否有身体上的不适?答案是没有,起码现在没有,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
他只能说,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流失感。有什么悄无声息地从心底逝去,他捕捉不到,只能无力地观望。
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靠近白承。
似乎只有白承可以填补他内心逐渐流失的空白。
说不好奇钟齐的过往那自然都是假的,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戏剧性。白承知道钟齐甚至还有很多细节没说,这些东西恐怕更耐人寻味。
不过他只关心眼前,关心属于自己的大男孩会不会被副本影响。
白承揉了揉钟齐的脑袋:“所以刚刚也是梦到这个了?”
“嗯。”后者好像没骨头,身体随着白承的动作摇晃,最后耍赖一般,倒在白承手臂上,眼里映着火光,“但有点变了。梦里拿刀的人变成了我,现在的我。那个女人反而给年幼的我不停洗脑。”
“我流着她的血,终究会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我们都会变成疯子,会成为肆无忌惮的杀人狂。”
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听在白承耳中却不是滋味。
他想安慰钟齐,但口头的话语实在苍白无力,他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事,最后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上钟齐额前的碎发。
甜头给得恰到好处,正是钟齐需要的那种,他急促地笑了一下:“还好我洗头了嘿嘿嘿。”
“呃……”白承一顿,缓慢地回应,“嗯。”
还好洗头了。
可能一般人遭遇这样的事情,心情会陷入低谷期。钟齐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真的,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
车里忽然传出电波的声,叫两个正在谈话的小情侣吓了一跳。
车厢里,收音机,电波吱吱啦啦。一个东北味儿十足,明亮强健的糙汉用他浑厚的嗓音撕碎这个寂静的夜晚。「这里是J市女娲基地,坐标北纬XX」XX’至X”X’,东经XXX,有最强大的武装战力,制度安稳,可以提供生存资源,如果有想保持和平安定的幸存者,欢迎加入我们。”
作者有话说:
啵啵啵!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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