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相聚

姜晓有些失望。

果然吃货与非吃货之间, 存在壁垒。

若是有人对她发出恰饭邀约,她的第一句话大抵是“甜的还是咸的?”

系统兑换的精品奶牛,获取的牛奶纯天然无添加, 必是新鲜香醇的。

二人都不感兴趣,委实可惜。

“师兄心性这般坚定, 有何事不能成。”姜晓对此很是感佩。

林慕然身型高挑瘦削, 与大多数习武之人的健硕魁梧相去甚远,他虽天姿卓绝,奈何没有一副结实的身子用来锤炼武艺。

姜晓入门落雁峰时, 正值林慕然修为凝滞。

他听从武林名宿指点,决意开始过午不食,据说是相较晚间进食后练武,空腹晚修头脑更为清醒、身姿更加轻盈。

道理是没毛病, 可林慕然身子骨偏弱,长时间不进食对他的身体弊大于利。

可比起不知何时会垮掉的身体,林慕然更在乎修为的精进,无论酷暑寒冬, 晨练晚修他从不敷衍。

为林慕然调理身体的大夫,自是不认同林慕然这般行事。

赵老大夫德高望重,林慕然尊师敬长, 正面刚不过, 只能变着法子逃避晚饭。

大师兄又把饭拨给三师兄了!

赵大夫又又吹胡子瞪眼啦!

大师兄又又又赔礼了!

是落雁峰茶余饭后的必选戏曲桥段。

事情僵持到最后, 二人只得各退一步,林慕然由此开启了晚间一分饱的饮食生涯。

“师兄放心, 并非汤饼那般撑腹之物, 姜撞奶只是道小甜品。”

姜晓叮嘱阿香几句让她去准备东西, 接着回应师弟的困惑。

“至于何为姜撞奶,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食物……就是很特别。”

百说不如一见。

还是直接展示给他们看比较直接,不过这二人已是作别之态。

姜晓转动充满智慧的小脑瓜,无比柔弱地表示,“听闻近日有江洋大盗流窜各州县,我一介弱女子在这孤僻田庄,害怕。”

迎接姜晓的,只有师弟的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好吧,她可能走不了柔弱白莲路线。

“我与师兄师弟难得相见本应闲话家常,再者你们休息一晚也是养精蓄锐,明早出发最迟日暮便到了。”

姜晓收起泫然欲泣的扮相,恢复坦然之态。

“主要是师兄受张彬所托,明日晨课由二人对练,为新入门弟子做示范。”师弟心直口快。

“丹阳峰张彬,莫不是那余秋双的未婚夫?”

姜晓嗤笑出声,“怕是不成,就冲余秋双那实力,张彬明早够呛下得了床。”

空气安静了。

“师姐学坏了。”白川笑嘻嘻地向林慕然打小报告,“未出阁女子怎可编排这些。”

林慕然有些苍白的面上染了一丝绯红,他无奈地笑笑,“师妹,慎言。”

“好啊你们,到底是谁学坏了。”姜晓这才反应过来,这二人是一本正经地在生产黄色废料。

姜晓把同余秋双针锋相对之事说与他二人,“张彬同余秋双侍女纠缠不清,他难道不会被余秋双教训一番吗?”

相较于余秋双对姜晓认知的狭隘,姜晓对这位三长老孙女脾性摸得还算透彻。

此女娇生惯养为人嚣张跋扈,在布庄时她没有继续纠缠姜晓,不过是因势单力薄。

待余秋双回到千机门地盘,将未婚夫捉奸后,对于掌控在她手心里的未婚夫,狠狠教训一顿才是正常打开方式。

余秋双与张彬订婚后将其视为私有物,甚至曾因张彬与同门师姐多说几句话,当众连环掌掴张彬。

这张彬虽是丹阳峰精英弟子实力不俗,可无甚家世背景,全仰仗三长老看重。

对于余秋双的所作所为,张彬素来打落牙齿和血吞,能屈能伸的他,谋求得是更大的目标。

想到此,姜晓有些担忧,不怕坏人恶的愚蠢,就怕恶人坏的执着。

“我虽不喜欢张彬那精于算计的模样,可七尺男儿动辄被揍也是可怜。”

白川对八卦起了兴趣,“不过师姐怎知张彬幽会此等隐秘?”

“我是开茶馆的嘛,乱七八糟的消息少不了。”姜晓避重就轻,并不提糊弄余秋双的那套占卜开天眼说辞。

说话间,阿香已端着托盘,大步流星地走进厅内。

四个排放整齐的青花小碗,开始窜起火苗的红泥小茶炉,一旁小锅里盛放的是刚挤好的鲜奶。

阿香果真好气力。

“按照娘子吩咐,老姜已去皮擦丝取汁。”阿香轻轻放下托盘,“这是刚用热水烫过的脸帕。”

姜晓挽起衣袖,接过帕子拭净双手,“姜撞奶来啦,师弟看仔细咯。”

小茶炉火势渐旺,姜晓把牛奶锅置于炉上,加入小撮白糖搅拌均匀,又将沉淀好的姜汁均匀倒入青花碗。

待奶锅四周泛起奶泡,约莫加温到了八十度。

姜晓迅速的将锅端离火炉,稍作冷却后盛起热奶,嫩白的奶汁倾泻而下冲进姜汁碗中。

“奶锅高举细流入碗却不四溅,师妹好手劲。”

林慕然满目笑意,很是捧场。

“好说好说,这般加大冲力,才好让牛奶把姜汁撞散。”姜晓有些得意。

白川探头看了一眼,不改毒舌本色,啧啧道:“就这?这该叫奶撞姜碰瓷儿吧,姜可是躺着没动。”

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已经凝固为布丁状的牛奶白白嫩嫩,看起来Q弹可爱。

姜晓满意地点点头。

在做好之后的一刻钟内,姜撞奶都会是热腾腾的。

姜汁中和掉牛奶白糖的甜腻,吃起来暖暖的会非常舒服。

天气萧索或是心情不佳时,若能吃上如此一道甜食,无论是怎样的阴冷难熬,都会有被疗愈的感觉吧。

“大功告成,师兄尝一小口吧。”姜晓把瓷勺轻放在碗中,递给林慕然。

一旁的白川满脸抗拒,“我就算帮你去割草喂猪,就算从那桥上跳下去,也绝不吃这奶和姜。”

姜晓并不理会小师弟的嘟嘟囔囔。

“有劳师妹……这是?”林慕然接过瓷碗,却看到瓷勺稳放在牛奶表层,不可思议地发问。

嗨,不过是牛奶降温至七十度时,生姜凝乳酶与奶蛋白质发生反应凝固罢了。

“这是变戏法儿。”

姜晓狡黠一笑,从托盘中捡起瓷勺,一个一个摞入碗中。

直到第六个勺子,光洁的奶皮也未被戳破。

只是微微凹陷。

待姜晓笑眯眯地把勺子取走,果冻状态的牛奶颤巍巍地恢复了原状。

宛如平静无波的一汪清潭。

“化水为冰?!两年不见连这都参悟了,师姐内力已深厚至此吗?”

白川本因毒针发肿的眼睛,越瞪越圆。

师父也太偏心了吧,凭什么教给他的就是种蘑菇啊。

好气。

阿香更是挪动不开发直的眼睛,她悄悄吞了下口水。

奶香味好足,好想吃。

明明自己晚饭吃足麻辣龙虾的肚皮,还是圆滚滚的,怎么又觉得饿了呢。

小娘子既会开天眼卜卦,想来做菜用的也是术法吧,否则如何样样菜品都能这么好吃。

林慕然恢复淡然神色,小心舀起一勺放入口中。

半晌才发出满意的赞叹:“姜桂之性本是老而弥辣,可这奶的香甜与姜汁的辛辣竟毫不冲突。”

牛奶的温润醇厚,配合生姜的鲜香微辣,稍吃一口,便从舌尖暖到心里。

林慕然捧着热腾腾的瓷碗,本是微凉的指尖隐隐发热。

“师妹好手艺。”

他本不贪图口腹之欲。

可师妹做的这道姜撞奶,不止新奇有趣,嫩爽滑的口感更是让人不自觉地舀起第二勺。

“切,有那么好吃么,一看就没吃过五坊斋的点心。”

本来发誓不向姜撞奶低头的白川,在阿香也接过碗开吃后,终于受不了面前三人的生动吃播。

白川的手不自觉向青花碗靠拢。

一步、两步……到手!

他虽挑食不喜食姜饮奶,可师姐做的这道甜品,姜味淡淡的并不呛人,热气腾腾的实在是诱人。

倒是可以勉强尝尝。

可白川刚舀起一勺,便听到师姐语气淡淡:“吃吧,吃完了让阿香带你去喂猪,刚捕的野猪脾气躁,你正好能降得住。”

白川面上挂不住,愤而离桌蹲到角落去。

远离小心眼的师姐。

他白川吃这奶撞姜,只是看中这以柔克刚的功法,想要参悟一二罢了。

“哼!喂猪就喂猪,哎呀天爷的……”

白川捧着瓷碗,笑呵呵地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真香。”

愉快温馨的时光总是短暂。

待四人用毕,尤其是白川连吃三碗后,阿香麻利地收拾了餐具,又为厅内多掌了两盏灯。

她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白川,向牧场方向去了。

而白川打着饱嗝,眼睛闪烁着崇拜的星光,就差摇起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

“师姐已答应教我这道姜撞奶了,可不许反悔,我定要回师门露一手讨些零花钱。”

待二人身影消失于暮色中,姜晓斟酌开口:“师兄明晚可以不去值守密阁吗?”

居魂剑自论剑大会上现世重出江湖后,由武林盟商议决定在下届武林大会上,召集天下英豪公平竞争,引居魂剑认主。

而在武林大会举办前,居魂剑被安放于静安寺密阁,由各门派精锐弟子轮值守卫。

千机门的安排是,每个轮值之日只驻扎一峰,其他四峰概不插手。

明日农历十六,便是落雁峰轮值之日。

而林慕然、白川是千机门指派的落雁峰内门弟子。

照理说大师兄身体不好,守卫之差不应安排师兄。

可据小师弟方才席间所言,二师兄被派到边塞值守距归期尚待月余,四师兄回京路上遭蒙面人袭击尚未康复……

近日师门可谓诸事不顺。

唯余小师弟一人,可师弟轻功虽为上乘,战力确是一般。

世人瞩目的重任,无论如何大师兄也不放心交给师弟一人。

而师兄也不会请辞落雁峰的看护之职,他最是遵守门规之人。

由门派诸位长老商议决定的事,师兄素来无条件信任,是决然不会推拒的。

原书中,天之骄子的林慕然,正是在这份信任上折戟沉沙。

姜晓明明清楚林慕然的秉性,却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

“原来师妹是担心此事,看守居魂剑的四大门派各执一块玉符,四者相合才能开启密阁,弟子们值守只是做给世人看的。”

林慕然看姜晓仍是秀眉紧蹙,轻笑道:

“瞧这模样,都皱成小老太太了,我的身体你也不必担忧,值守并不会费太多心神,师兄的命长着呢。”

问题是居魂剑真的丢了。

若按原书剧情发展,明日至少让你林慕然的阳寿折一半,哪里还会长。

但这话姜晓没法说。

精于占卜可开天眼,这种话用来唬唬普通人尚还够用,说给林慕然听却是万万不可的。

林慕然不信鬼神,只会觉得她疯了。

或是被疑另有图谋,毕竟整整两年姜晓未曾与师门有过联系。

仅说游历四方太过单薄,一个没有靠山的农家女开间茶馆,如何就能得来这么多隐秘消息。

但姜晓也不可能把经历和盘托出。

难不成坦白她是蒙面妖女,武功被秦鹤轩废去险些死掉?

醒来后神明垂怜所以未卜先知了?

同魔教厮混在一处了解内幕?

那更是越描越黑。

“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有些心悸,总觉得会出乱子。”

可若不说,又如何警醒师兄呢。

姜晓欲言又止:“毕竟我是开茶馆的,获得的消息总归杂些。”

林慕然端正了神色,“师妹既特意支开他们,应是有重要的话告知我,你自可放心的说,我绝不会追问消息来源。”

“师兄……”

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松开手炉,转而抬指拂开险些为灯火灼伤的飞蛾,轻叹口气:

“师妹是想告诉我,居魂剑出事了,而我是替罪羔羊。”

没有疑问,只是陈述。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