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节

“王妃娘娘，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啊？是不是想靖王啦？”杨玉凡笑道。

“哪有！”她脸一红。

“雪儿，要是我也能跟你一样侍候靖王该多好啊！”她意味深长地笑道。

“就爱开玩笑，你以为当王妃好玩啊！天天要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事情，我都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想起皇上那次对她的样子，就有点心有余悸。

“我搬进府来陪你吧？”她讨好似的笑道。

她想了想，也对，她搬进府来了，下次皇帝再来的话，她也可以帮帮她啊！“好啊！你明天就搬进王府来吧！”

“你答应了？”

“当然答应啊！”

“好，那我先回去了，叫人收拾东西，明天就搬进来！”

“好！”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她真的好感动：玉凡姐对她真好，怕她寂寞还搬到府上来陪她…

“娘娘，皓王爷来了！”丫环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维。

“哦，我知道了！”花园的凉亭里，皓亲王正背对着她吹着手上的笛子，声音清雅婉转，百听不厌…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的意思，他却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回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却没停下他的曲子，她笑了笑，走到琴边，抚琴为他伴奏，无论从哪方面看，确是珠联壁合…

“娘娘，王爷，靖王大获全胜，不日将凯旋归来了！”肖管家兴冲冲地边跑边喊，琴声笛声戛然而止，二人相视一下，迎了过去。

“肖管家，王爷什么时候会到京城？”她急急地问道。

“应该十天左右！京城的榜文都贴出来了！”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肖管家退下后，她静静地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靖王要回来了，以后就用不着我保护你了！”他苦笑着说了一声，幽幽的笛声再次响起来了，她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不该的有这种感觉，却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靖王凯旋归来的日子到了，一大早，她便叫小香帮她打扮好，出城迎接靖王。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也早在那等候了。皓亲王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蒙着面纱的她。

“臣妾见过陛下！”

“靖王妃不必客气！”他笑了笑，抬了抬手。

终于，她看到了，远远地，像长龙般的队伍，越来越近了，她看到了他，还是骑着大白马，走在最前头。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

“微臣见过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众位爱卿不必客气，快起来，快起来！”他亲自走过去把靖王扶了起来，“三弟啊！朕今晚在宫里设了庆功宴，可不能缺席啊！”

“皇兄如此厚爱，臣弟怎会不从啊！”

“这就好，快看看谁接你来了！”他用眼睛瞄上靖王妃。

他愣了一下，向她走了过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小香，快，吩咐众人快点提水来，王爷晚上还得进宫去赴宴呢！”

“小姐，你就放心好了，都在准备了，只是要问问你，王爷的鞋子做好了没啊？”小香坏坏地笑道。

“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她假装生气地去打她，小香笑着一溜烟跑出了门，还回过头来冲她笑，她追过去刚好撞进靖王的怀里。

“王爷！”她脸一红。想逃出来，却被他紧紧地抱着，拼命呼吸着她的发香。

“王爷，你晚上还得去赴宴呢，快去洗个澡吧！衣服臣妾已经准备好了，对了臣妾帮你做了双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脚，你试试！”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我的爱妃真好！”他兴奋得一把把她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吓得她花容失色。

“王爷，快放我下来，头有一点晕！”

“哦！太兴奋了！”他笑着把她放下来，得意地拍了拍她的脸…“王爷！”她打开门轻轻地叫了一声。

靖王回过头来，醉眼蒙胧地看着她：“爱妃，你看我真是喝醉了，走过头了都不知道！”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顺手关上门，就去抱她…“王爷怎么还没来？”她不停地在房里来回走动。

“小姐，你不要急啊，陛下赐的庆功酒，是一定要喝的啊！我到外面去看看，王爷来了我第一个通知你！”小香坏坏地笑道。

“死丫头！”她假装要去打她，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了，小姐，我先出去了啊！”

“好！”她笑着目送她离开，笑容慢慢凝固，心里不知是种什么感觉：是因为皓亲王吗？过了今晚，她就是靖王真真正正的王妃了，他也许就不会再抱有什么幻想，而她，也该安下心来做她的靖王妃，一切的一切，都当没发生过，他和她，注定就是有缘无份…杨玉凡看着趴在她身边的靖亲王，刚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不是梦，她终于得到他了。“雪儿，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但愿你能原谅我！”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天空发白了，他还是没有回来，自从她嫁进靖王府以来，每晚都是独守空房，难道作王妃，就该如此吗？她是不是在嫁进来时就该作好准备啊！她苦笑了笑。

“小姐！”小香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她起身问道。

“管家说姑爷他昨晚就回府了！”

“那他会去哪里呢？”她紧张地拉住她的手。

“小姐，也许是我看错了，我路过杨小姐房间时听见里面有动静，偷偷地看了一下，杨小姐床前的那双鞋好像是姑爷的！”

她猛然吃了一惊，想起杨玉凡的暗示：雪儿，我要是可以跟你一样侍候靖王该多好啊！

她不傻，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她那时没有去想那么多，觉得她只是喜欢当王妃而已，不至于去和她抢夫君啊！所以当杨玉凡提出搬进靖王府来陪她时，她没有拒绝。现在看来，她还真来真格的了…

“小姐！”看着一言不发的她，小香吓坏了，生怕她出什么事，“小姐，应该是我看错了，姑爷对小姐那么好，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她故作轻松地安慰她。

“我要去看看！”她放开她的手，走了出去。

“小姐！”小香赶紧跟了出去，心里默默念道：千万不要是真的啊！

杨玉凡的房间就在她隔壁还远，顺着小香偷看的那个地方，她看到了，那双鞋是她亲手为靖王做的，怎么可能会假，她猛然觉得天回地转，站立不稳。

“小姐！”小香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惊声叫道。“小姐，我们看错了，不可能是姑爷的！”她不停地安慰她。

她挣脱她手，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把杨玉凡的房门推开，走了进去，杨玉凡吓得惊坐了起来。用被子遮住全身，她旁边的靖王，还一动不动地睡着。

“王妃娘娘！”她哆哆嗦嗦地叫道，惊动了靖王，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王妃，正泪眼汪汪地站在他面前。雪儿没在**，那**的这位是…冷汗冒了出来，他回过头一看，天哪！怎么会是她！

“爱妃！”他惊慌地叫道。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爱妃！”他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穿好衣服，追了出去。杨玉凡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当场就流了下来，她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啊！

“小姐，你开开门好不好！”走出房门，他就看到小香在雪儿门口不停地敲着她的房门。

“小香！”他走了过去。

她回过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姑爷，小姐她…！”

“你先下去吧！”

“哦！”小香再次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才不舍地转身离开。

“爱妃，你开开门好不好？”

里面的她静静地坐着，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眼前不时地浮现杨玉凡和他在一起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自己的夫君，竟和别人睡在一起，而那个人，竟是自己的好姐妹，这事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啊！原来跟别人分享一个夫君是件这么痛苦的事。她不是他的唯一，那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娶她进门…

“爱妃，你听我跟你说好吗？”

“王爷，你让臣妾静一静吧，现在臣妾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愣住了，但还是听从了她的话，转身朝前厅走去…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管家把茶端了过来，见他一脸不快，忍不住问道。

“那个杨玉凡，谁让她住进府里的？”他气愤地大吼道。

“是王妃娘娘，她搬进来陪娘娘的！”老管家显然还不知道王府后院发生的事。

他没再说话，手中的茶杯越捏越紧，“叭”应声而碎，碎片扎进了肉里，血流了出来。

“王爷！”肖管家吓坏了，赶紧命人去请太医，然后拿来布帮他包扎，这个王爷，在战场上都没受过伤，为什么自己要伤自己呢？

“见过王爷！”后完的丫环小彩对着靖王一福。

“什么事？”

“杨家小姐不知为何跪在娘娘门口不起来！”

“她还嫌王府不够乱啊！肖管家，你马上叫人把她赶出去！”稍稍平静的靖王，此时又大动肝火。

“是！”他不敢问为什么…老远，就看到杨玉凡静静地跪在院子里，面对着王妃的房门，脸上挂着泪。

“杨小姐，我家王爷说了，请你不要再留在王府了！”

她侧过头来吃惊地望着他：“王妃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走的！”

“王府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就请回吧！”他对事情已经猜中了八成。

“我不会走的！”

“那就只好得罪了！来人啊！把杨小姐请出去！”

“是！”几个侍位正要向前，

“慢！”王妃的门突然打开了，她从里面疲惫地走了出来。

“见过王妃娘娘！”

“你们都下去吧！肖管家，你去请王爷过来一下！”

“是！”

她缓缓地走向跪着的杨玉凡，然后附下身把她扶起来。

“王妃娘娘，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亏我家小姐对你这么好，你却这样对她，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啊？”小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走到苏雪儿身边，愤怒地看着她。

“小香，不得无礼！”苏雪儿侧过头诉责小香。

“小姐，她都这样对你，你还帮着她，让姑爷把她赶出去得了！”

“你先下去吧，我跟杨小姐有话说！”

杨玉凡吃了一惊，她把以前的玉凡姐改成了杨小姐，似乎在跟她划清界线。

“我不要走，走了这个狐狸精又要欺负你了！”她不满地嘟着嘴。

“小香，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送回苏府去啊？”她有些生气地看着她。

“是，奴婢告退！”她狠狠地瞪了杨玉凡一眼，才转身离开。

“娘娘，我对不起你，请你不要怪王爷，是我，都是我的错！”她拉紧她的手，有点失态地失声痛哭。

“这不怪你，也不怪王爷，命运要如此安排，谁也没法强求，你先回杨府去吧，三日之内，王府定会派人到府上提亲的。”她波澜不惊地说道。她吃惊地看着她：

“娘娘，我什么名份都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留在这里，留在靖王身边，因为他是我第一眼就看上的人，娘娘，你让我留下来，不管作牛作马，我都无所谓。”

“你无所谓我却做不到，你现在是王爷的人了，我能亏待你吗？”她还是十分平静，似乎这不关她的事。

“我真的什么都不要！”

“你不要我也会给你的，说起来真好笑，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妃，到现在都还算不上是靖王真正的王妃，而你，无名无份，却比我还早成为靖王的人。这也许就是天意！”她若有所思自嘲自苦笑道。

“王妃娘娘，对不起！”

“不要再说对不起，我已经想通了，连平民有的都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王爷呢！我在嫁过来之前就该有所准备啊！”

“你怎么还在这里？”靖王远远看到她和她站在一起说着什么，急急走向前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回去吧，三天之内，靖王府会给你一个招待的！”她轻柔地笑道。

杨玉凡看了看怒火冲天的靖王，再看了看温柔似水的雪儿，向他们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爱妃！”

“王爷，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臣妾明白！”她轻柔地笑道。他心里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美得像仙女的女子，根本就不会成为他真正的王妃；他一个凡夫俗子，根本就配不上她！

“你原谅我吧！”他突然紧紧地抱着她，是在担心心里的那个预感吗？

“王爷，臣妾没事了，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怎么给杨小姐招待啊！”她娇嗔地笑道。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给她招待。”

“什么招待！”感觉他语气不对，她急急问道。

“给她无数的金银财宝，帮她找个好人家，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这样好了吧？”他无奈地说道，刚才连杀她的心都有。只是不敢告诉她而已。

“不，王爷！”她轻轻推开他“我要你把她封为侧王妃！”

“你疯了！”他有点生气地看着她。

“臣妾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爷，臣妾也是女子，知道女子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你如果不把杨小姐娶进门，以后，谁敢要她啊？”

“我是不会把她娶进门的，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王爷，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你的人这是你和臣妾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事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她有些失神地转过头去，“臣妾想好了，明天就叫肖管家备好彩礼，到杨府提亲吧！”

“我说了不娶就是不娶，这事不用你操心，靖王府要几个王妃是我说了算！”

她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走进房去又把门带上了。

他不知道他该跟她说什么，这件事的确伤害到她了，这是他后悔都没办法改变的事实，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想过成家，或是要保护谁，直到遇到了她，这些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他可以舍弃所有去保护她，这个绝尘脱俗的女子，虽然近在咫尺，怎么感觉起来却像远在天涯似的，任他怎么奔跑，也靠近不了她半分…夜深了，她关着房门，不让丫环进来点灯，也不让他进来，她现在无法去面对他。宁静的夏夜传来幽幽的笛声，她知道那是皓亲王的笛声，那是她在靖王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百听不厌的声音，她知道他想告诉她什么，她何尝不想表达自己的感情呢，可便便造化弄人，为什么不是他先到苏府提亲，为什么她嫁的这个人便便是个亲王，如果她真的跟着自己的感情走了，依靖亲王的个性，她都能想象得到苏家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泪水不知不觉爬满了她的脸，终于明白了“自古多情空余恨”的意思了。

“王妃娘娘，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王爷吩咐奴婢送过来。”门外，丫环已经是第九次送东西来了。

“我不想吃，端下去吧！”

“娘娘，您这样不吃不喝会饿坏身子的，吃一点吧！”

“我已经睡下了，明天再吃吧！”

“是！奴婢告退！”门外安静了下来。书房里，靖亲王不停地来回渡步，这种头痛的事怎么会让他给遇上了呢，不经意间瞄上了墙角上新挂上去的字画，画上的女子长裙拖地倚着凉亭的栏杆，若有所思地看着开满池的荷花。旁边是她的提字：

晨逸清赴缘幽阁，

扶栏泪坠玉池荷。

苞蕾润泪欲待放，

奈何无君为景醉。

月下夕阳耀痴目，

百荷争艳君未归。

风过梨花残带泪，

是怨苍天是尤人？

他吃了一惊，从来都没想过这种忧伤的词会从她笔下走出来，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开始，他从来都不以为她是一个忧伤的人，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