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深藏在莲若寺住持禅房地下的密室中,发现的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居然是阿针曾经见过的,这一点直接就让董孝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你怎么会见过这支钢笔?在哪儿?是谁的?”
他问得急,阿针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把那支钢笔检查了一遍,甚至还拔下笔帽仔细查看了鼻尖,等到放下笔和手电筒的时候,她的整个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这是苏沛文的笔,我在他办公室里见过。”
这个回答倒是让董孝麟十分意外,苏沛文可是华界淞沪警厅闸北分局局长,也是阿针之前的上司!跟案件有关的密室里怎么会发现他的笔?这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董孝麟接过那支笔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这笔看着不是便宜货,但也不是多么独特的款式,你怎么能肯定是苏沛文的?会不会看错了?”
“绝对不会!”阿针这次说得倒是斩钉截铁,“这个笔是之前淞沪警厅几年前的一个内部评奖的奖品,因为这也是一种荣誉,所以苏沛文之前一直把这支笔放在办公桌上,每个进过他办公室的人都看得到,而且他有一段时间还成天把笔别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所以我印象很深。你看笔盖上的那个宝石,现在虽然是只镶嵌了一颗,可这支笔原先的设计其实是宝石旁边那朵小梅花里还镶着个碎钻的,苏沛文虽然对笔很宝贝,但有次摔了一跤之后上面的那颗碎钻就不见了,笔杆下面也多了三道划痕。最重要的是,苏沛文是个左撇子,这支笔的鼻尖磨损,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是个惯用左手的人使用的……”
像是怕董孝麟不相信似的,阿针说起来就巴拉巴拉没个完,董孝麟听得差点忍不住嘴角上扬,可碍于身边还有不少人,只能轻咳了一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相信你!不过,苏沛文的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跟十三先生也有关系?”
阿针现在也在烦恼这一点,以她对苏沛文的了解,这个人心眼儿小爱记仇,既怕麻烦又想升得快,这种小格局的人,实在不像是能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跟奇迹会对着干的主儿。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种人真的是跟十三先生的那种一心维护公义的理念和人生诉求完全不同,不论是格调还是档次都太低,别说是十三先生瞧不上他,就连奇迹会估计也是不屑与他为伍的!
暂时还想不出答案,阿针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看着董孝麟把钢笔又放回了笔筒之中。
这密室里藏着太多的秘密,一时之间极难全部挖掘干净。她也是此刻才发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尽力保留现场的原貌,也就只有她才会毫不顾忌地就拿起现场的东西随意查看。对于她的行为,董孝麟虽然没有出口制止,但她刚才拿过的账册还有钢笔,他也都是默默放回原处,让其他人拍照之后才收为证物。甚至就连看起来还略显稚嫩的豆包,此刻都一脸严肃的拿着一张扑克牌摆在各种需要拍照的物件旁边充当标尺,倒是显得比她还要专业的多。
阿针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还是需要在实战经验之中历练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看着勘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阿针瞬间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幸运,歪打正着居然还真让她无趣的人生找到了真正想要前进的方向,能跟这样一个兼具团队精神和专业素养的团队一起工作,实在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阿针太想帮忙了,曾经最怕和人打交道的她此刻只想更快地融入团体,但这心思一旦开小差,她立马就从之前那种紧张的情绪之中解脱了出来,整个人瞬间就感觉到这密室的厉害——这里因为是地下所以不可避免地又阴又冷,而且空气中还有一股莫名难闻的霉味,让她想通畅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她出来的时候穿得就单薄,此刻呼吸不顺又冷得发抖,更是觉得头都晕了起来,有一种近乎缺氧的感觉。董孝麟看她脸色不好看,赶紧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二话不说就把她直接搂着肩膀带出了密室。
他们走的是密道的另一头,从密室角落的楼梯上去,没走多久就看到头顶是一扇铁门。在董孝麟的一通鼓捣下,铁门没两下就开了,等他们从那地道里爬出来,居然发现自己已经是身在莲若寺后面,离这藏在草丛里的入口不远处,就是一条足够隐蔽的羊肠小道可以悄无声息地直接下山。
看来,这禅房的密道就是无恶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一旦察觉到不对劲,他完全可以通过这条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阿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显得十分阴森的寺院,心里不由得惆怅万分。
无恶一生如此坎坷,先是丧偶继而出家,本该看破红尘不再为尘世烦恼,却偏偏被不着调的弟弟如吸血的水蛭一般缠上,而且还卷入十三先生制造的多起命案之中,最终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连这现成的逃生通道,都没能用得上,还真是让人唏嘘。
付二保还在山门前的车里,两人自然是没有从小路下山,而是绕着莲若寺的外墙缓步往山门走。
董孝麟一向走路都有一种大步流星随时要干架的狠劲儿,可身边跟着阿针,他这会儿走路简直就像是腿脚不灵光似的,走一步停一下,为了不招人眼而故意塞在口袋里的手电筒光束随着他走走停停的步伐悠悠晃动,倒像是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似的。
阿针两手拎着身上过长的大衣下摆,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她之前在火车站门口挨的那一枪虽然没有打到正当地方,时间也过了这么许久,伤口早就结了痂也不再那么疼。但是伤口也就是结痂的时候痒又不能挠,磨着裤子的布料一不小心又会破皮,那就更是又痒又疼,最让人难受。
可尽管自己走不快,看着董孝麟那慢慢悠悠憋屈的步伐,她还是心里清楚董孝麟这是刻意迁就自己。
想想对于勘查现场的没经验,阿针瞬间觉得自己很没用,抿了抿唇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么晚了,僧人们也都睡着,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要不还是走快点吧?”
董孝麟始终在注意着阿针脚下,听她这么说却没有立刻答话,他抬眼看了一眼前方无尽的黑暗,这才扭头说道:“确实是,应该没人发现。”
阿针看他伸手探进口袋把手电筒摁灭,刚想问他干嘛要灭灯,这不就更看不清路了?一瞬间,她就忽然两脚离地整个人彻底腾了空,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忍不住喊出声来。
意识到董孝麟居然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她瞬间羞得整张脸都红透了,嗔怪地抬手拍了一下董孝麟的额头,一边小幅度地挣扎一边低声怒斥道:“你、你干什么呀?要是让人看见可怎么办?”
她是想打额头,但董孝麟正好要看路,阴差阳错这一下子就拍到了脸上,尽管莫名其妙挨了一下,但董孝麟却是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要不是美人在抱他简直想亲手摸摸刚才被打过的地方。
想想上次被阿针这么打,还是他稀里糊涂摸到她“胸肌”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气性这么大居然甩了自己一巴掌,现在一样是被打心境却是完全不同,实在是很神奇。
毕竟谁能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兄弟”手里?
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挣扎,董孝麟赶紧甩了甩头,索性把人又抱紧了一点,带着些无赖气息说道:“看见就看见,我狠下心让你继续留在捕房,不就是为了跟你随时都在一起?我抱我自己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
阿针此刻感觉自己像是坐船似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连求饶都有些口不择言:“可别人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啊!人家一看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多不像话?”
“哦!”董孝麟立马抓住了重点,拖着长音逗她,“你这是承认是我女朋友了?”
阿针一听这话脸红得简直要滴血,又急又恼挣扎地更起劲了:“你、你这坏人,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董孝麟却不理她,脚下步子走得更快了些:“才不!回了上海,总在外人眼皮子底下,想抱你一下多难,我当然能抱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这一走快,阿针怕自己摔下去跌个狗吃屎,吓得赶紧用胳膊搂住了董孝麟的脖子。
在黑暗中,她明显感觉到董孝麟整个人顿了一下,脚步就缓缓放慢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竟是都没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山风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两人狂热的心跳声。
眼看就快要到山门口,董孝麟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把阿针放了下来。
今夜虽然没下雨却也没有月亮,尽管彼此都看不清表情,但在阿针严重,此刻的董孝麟眼睛里似乎有光似的,在黑暗中都能透露出深情。
抱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董孝麟竟然是丝毫不见气息紊乱,甚至还能气定神闲地给她整理衣领,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在大衣里,吹不得一丝晚风。
许久,董孝麟终于说话了。
“等这一切结束……”
这话没头没尾,阿针不由得歪着头一脸疑问:“什么?”
董孝麟却又沉默了,过了几秒,他才再次开口。
“我说,等这一切结束……”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语调却小心翼翼,竟然像是梦呓,亦或是呢喃。
“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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