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恨相思
“福晋……”怜春看着躺在**,一脸病态的楚依,心疼地道。
她没有出声,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样子已经三天,生下孩子,到被强制抱走给奶娘哺乳,已经三天。楚依似乎还隐隐记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贯穿全身,直到孩子降下来的那一刻才彻底松懈。
心心念念的孩子,她唯一的寄托,却被荣妃命人抱走,以她身体虚弱不宜哺养之由,暂时叫乳娘代养,直到她身子恢复过来。
楚依想要笑,一股难以抑制的疼痛化作笑容,缀在左右唇角。
凄凉而萧冷。
——她竟然,连孩子的一面都未曾看清,只隐约在意识模糊间瞧见一抹乳白腥红交加的颜色,被大红的布包裹起来,由着一名婢子抱了出去。
心头欲裂,一口气不上来,便又昏死过去。
到现在,她虽是醒着,但却是生不如死。
期间,田氏来过,带着一堆的补品,明访暗嘲,楚依当时神不附体,根本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知她最后是笑着离去,嘴上还说着祝她安好。至于富察氏则是代由丫鬟送来东西,说了堆恭贺之词。
她连斗的心思也没了,只觉恍恍惚惚,日子不知所然。
……
胤祉没有回来,离孩子生下已经一个月。她的身子已然调养好了,想要回孩子,但荣妃派了方锦为她看了下,却说她的身子仍旧不宜抚养孩子。楚依心里那股浓烈的恨,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已是十月里,天气仍是热得很。
蓬勃茂密的大树底下,她躺在横长的摇椅上,座下垫着一块装了凉水的铺垫。而怜春则执着把扇子为楚依吹打,一摇一摇的,
“一个月了……”
怜春顿了下,低头:“福晋你说什么?”
楚依摇摇头,迷离的眸光一敛,倏地闪过一道细微的异色。
“没什么,你继续扇。”
她狐疑,却没再问,尽职地扇着。
楚依远远地望着,眯着眼,当头的炽阳还是火烈得烫人,但她的面上却是一片沉水般平静淡然,仿佛丝毫不受那炽阳影响。可是心头,却隐隐攒动着一股涌动的火,仿佛于无声间投下一颗火种,如今已烧成蓬勃野火。
——很快。
她极缓地抬起头,眼里的光正在濯濯发亮,是那般耀眼刺目,更甚过悬挂的炽阳几分。
……
“福晋……”怜春轻声唤了句,看了一眼楚依,她正微微阖着眼,身袭蚕丝薄纱,一道鎏紫镶金缀在额间。怜春不敢喘大气,静候着她,最近几日福晋越发奇怪,时常不发一言,人日渐消瘦,却显出一股惊心动人的美态。
举止投足之间,透着一丝丝瑰丽之色。就连言谈,都显得媚了几分。
恍若妖姬。
“怎么了?”她轻挑眉眼,长而细的睫毛刷下一排阴影,令怜春瞧不清里面那流光四转的光泽。
“贝勒爷回府了。”
楚依蓦地一睁眼,快速地拢了拢半敞的衣襟,斜眼看向怜春道:“现在到了哪儿?”
“在荣妃娘娘屋里头呢,奴婢想,过会子应当就会赶来了。”
过会子?她笑了下,极为轻微地勾了勾唇,单薄嘲讽一瞥而过,以荣妃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让胤祉抽身吧?
“不急。”楚依道。
怜春不解,迟疑道:“福晋……你难道不过去吗?”福晋不是日夜盼着贝勒爷回府吗?不知怎么地,近日很少提起贝勒爷,眉眼都是淡的,仿佛没什么事在意。
这样的福晋……真有些叫人心慌。
她见怜春眼中流露出一抹担忧,不觉地脑袋一斜,挑高了眉梢:“这皇帝都不急,你急什么?”
“福晋……奴婢是为你着想。”怜春憋了一口气,半晌才掐着嗓子说了出来。这几个月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福晋虽不怎么提及贝勒爷,但眼底的渴望期盼总是时不时会显露出来,如今贝勒爷回了府,福晋怎么还性子犟着不肯去见呢?怜春实在是不懂。
“你先下去吧。”
“福晋?”
楚依微眯的眼儿睁开一道细缝,一丝寒光一掠而过,当抬起头时,却是温柔至极的笑容。
“我自我的打算,你知道……我从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很快……你就能看到一场好戏了。”
怜春看着那笑容,心悸了一下,手被楚依捉着,胸口砰砰乱跳:“福晋您的意思是……?”
这一个月,楚依熬得太幸苦。就是为了等胤祉回来的这一天,就算她自私,她卑鄙,她无耻地想要利用胤祉去报复,这一切……也是你们逼的。
她迫不得已,更不想找借口纵容。
“待会儿……你这样……”她说着,怜春俯□,将楚依说的话一字字谨记心头,一边点着头,一边面上露出惶然来。
“这样子……好吗?”
“你只要照做。”顿了一下,她又躺会了摇椅上,闭着眼温声细语:“心慈手软只能一而再被欺辱,我不想死第二回。若再不有所作为,恐怕……要抢走的不是我的孩子,许是连嫡福晋这个位置,都会不保。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对敌人心软……是多愚蠢的事情。怜春……你是我的人,往后……我想要做的事,都不会瞒你。我们主仆二人,当依着些。”她转过头睁开眼眸,含着软软的光芒瞅着怜春。
怜春面有犹豫,但对着那样的福晋,想到往前被□欺负的日子,身子一抖,目光一下变得坚定起来。
“只要是福晋说的,奴婢都会照办。”
“去吧。”
“是。”怜春应了声后,小跑着往走廊的方向远去。
楚依双手放在腿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放宽心地露出一抹笑来。她取下头上的玉簪子,举起手,日光下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腕间青筋分明,一用力便条条狰狞地显露出来。
——你们不是想逼她吗?
——那好,就如你们所愿。
那玉簪子的健步抵着腕间,握住的手忽地一使力,一下刺入,便见一股鲜红浓郁的血流了出来。很快地,顺着纤细的臂弯流入了衣袖之中,又一滴滴落在腿上,沾湿染红了一片。
她紧紧蹙着眉头,伸手取过边上圆桌摆置的水壶,倒了一点在大腿,令血晕开的速度加快,又倒了些在胸口,用流血的手腕抹开。疼得心脏都抽起来,但楚依却极力忍着,反倒是唇边带笑,拧出一股扭曲的容颜。
痛吧……痛吧……很快,所有的痛与屈辱都会要你们统统还回来。
……
“额娘,看来您身子已是大好了。”
“还成,你平安归来才是最好的。”荣妃慈爱地笑着,扶着那宽大的背部,似是想起什么,吩咐了旁边的老奴,“对了,将孩子抱过来。”
“孩子?”
荣妃眯眼笑道:“是的,就在一个月前生的,长得倒是像你,挺乖巧的,竟也不怎么哭闹。就是初始叫乳娘抚养的时候哭了阵子,后来也停了。你可不期待这孩子么?”话音刚落,便见门外响起一声脆音。
见乳娘手里抱着个婴儿,那襁褓之中的婴儿个儿极小,只露出一张肥嘟嘟的小脸来,很是惹人怜爱。
“孩子……”胤祉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孩子,楚依的孩子,激动之余他突然一个闪光打过,楚依的孩子……又怎么会在乳娘手里?他转过头,对着正在笑的荣妃疑惑出声,“额娘这孩子不是由玉宁在抚养吗?”
荣妃的笑脸倏地一僵,眼中划过一丝冷光,对着胤祉□逼问的视线,理所当然地道:“玉宁的身子不行,所以便交由乳娘暂且代养。”
代养?
胤祉心头一跳,立时有些坐立不安,难道说他不在的这段日子……
“不好了……不好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地叫嚷,胤祉立刻从**弹起,他听出是一直伺候在楚依身边的怜春,她这样叫喊,恐怕是楚依出了事——!
果然,只见一抹浅蓝身影扑了进来,一瞅见胤祉,忽地便哭叫起来:“贝勒爷,大事不好了!福晋她、她……”
他面孔一震,温润之色尽退,满是焦慌恐惧:“玉宁怎么了?”
“福晋她……割腕了!”
……
她的气息已然微弱而不可闻,只剩一丝丝在喘着气,躺在摇椅上,楚依只感到生气渐渐从身体里流出,腕上的血迹正在凝固,疼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什么时候……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去博取同情?又在什么时候,连心爱的人都可以拿来利用?
——可是……她要生存啊。
望着天空,那广袤湛蓝的一片,清空万里,空气中似乎还散发着清新之香。
楚依似乎有些意识模糊了……
耳边,突然远远传来惊惶恐惧的叫喊声,她心头一震,恍若一记重锤狠狠敲下,恢复了强烈的跳动节奏。
——来了。
她笑了,一点美丽妖娆的笑意点缀在唇边。身子里的气力似乎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本来腕上也未有太深的伤痕,心理作用下才令她越发精疲力尽,但终于……还是等来了该来的人。
——那么这场好戏……也可以上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的太少,不要鄙视我……最近忙着找工作,筒子们体谅一下呗~
嘤嘤~要给我妈妈玩了~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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