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眨巴着灵动的大眼，并不去看钱，只是确认的问道：“大叔当真不喝了？就差两碗了，要不再往胃里挪挪，指不定就喝下去了？”

“哈哈……小姑娘怪会埋汰人！”先前五文钱买了三碗酸梅汤的老翁大乐，伸手又从衣兜里摸出来一枚铜钱，往小姑娘面前一丢：

“接着，耶耶给你买糖葫芦吃的！逗得我这个开心啊！”

“喝不下了！喝不下了！”壮汉连接摇头，把手里的三枚十文钱面值的大铜钱，往小姑娘手里一塞，“快把这东西拿远点，看了我难受啊！”

“感谢大叔给的钱！”小姑娘嘻嘻一笑，收了钱，又向着那老翁躬身：“谢谢耶耶给的糖葫芦钱！”

“也给我来一碗！”

“我也来一碗！”

“小姑娘，我也要！”

不过片刻时间，三尺高的酸梅汤大桶就已经见了底，便是坐在船尾上看热闹的李仁，也忍不住叫了一碗酸梅汤。

这般营销手段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那正端着大海碗，满脸的得意笑容的某人这里。

船已经快到绿江南，一路上走走停停，上客下客，道这里以后，李仁正巧不巧是唯一一个客人，于是话不免多了起来。

毕竟，这两人算是为自己打工的，多一些关心宗是应该的。

这种感觉让李仁有种后世某巨佬深入基层的感觉。

“老丈！斗胆一问每日收入几何？”李仁惬意的靠在船尾后的背椅上。

正在乘船的老丈转头一笑：“好叫小郎君知道，月余前头，小老儿每日在这五丈河上乘船，饥一顿饱一顿，只是可怜我这乖孙女，饿的头晕眼花，心疼也没法子！

倒是自从这沿岸十里所有的商铺归了李大官人以后，李大官人使了好法子，让我们乘船的在船上贩卖各种食品、小物件。

又听说组建什么劳什子的大汉商会，多了一些帮闲来维持治安，恶霸无赖也少了不少，是而坐船的人多。

我这每日售卖出去的酸梅汤，赶上天气热，运气好得时候，便有数百文之多，少的时候也能有上百文钱。

这要换在以前，不敢想呐！当真是不敢想呐！”

“哦？”李仁故作有兴趣：“那却不知老丈一日能获多少文钱？”

“按照五大掌柜定下来的规矩，扣除各种售卖之物的成本以后，每日不管有无生意，都给我们十文钱度日。

售卖的好，便给那个什么新鲜词儿来着？”

一边上正在数钱的小姑娘忙不迭时的抬头：“提成！”

“对！就是这个提成，卖出去十文钱，就给我们一文钱的提成，卖出去一百文钱，就给我们二十文钱的提成，谁还不拼了命的卖？”

“妮子啊！今天卖了多少钱了？”

“一共是二十三个十文钱！”小姑娘兴奋地满脸涨红，原本被晒的发黑的脸上，此刻涨红起来看起来到有点黑红之色。

老丈乐不可支：“那就是二百三十文钱了！小哥啊，这李大官人是个好人，让我们这沿河的百姓对生活有了盼头。

这过两日，便可以给妮子添新衣，小老儿我还能给他存点嫁妆钱，要换在以前，不敢想啊，不敢想啊！

能想着不饿死便是好事了！”

从密谋杀遂宁王赵佶开始，李仁心中总有些抵触。

这是很矛盾的一面。

作为一个后来者，他当然了解到赵佶这狗屁皇帝做的那些混账事，曾一度让多少无辜百姓以自己的生命和屈辱为他的昏庸买单。

只是杀一个三岁无辜孩子，他心里多少是有些过不去的。

今日乘船，见老叟和小姑娘，因为自己的一个超前意识，彻底改变了命运。

扭头放眼看去，几乎所有的木船上，都是这样的配置，自己让多少人有了一口饱饭吃？

让多少人对生活有了希望？

那么，这是对的！

正确和错误，有时候应该站在个人的角度上来看，而有的时候，更应该站在更广大的角度上来看。

“倒是方才那十碗酸梅汤，让小子很感兴趣，老丈就不怕亏了本？”李仁随意说道，绿江南就在眼前，转身即到。

“怎么会亏本？”这次不能老丈说话，小姑娘就嘟着嘴，满脸得意：“一开始我也怕亏本，可是我后来我们发现，十个人里边，能有七八个人喝不完十碗酸梅汤。

按照我们定的价，一碗酸梅汤两文钱，三碗五文钱，不管怎么算，我们都是挣钱了！”

李仁挑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老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撑着船靠了边儿：“小哥儿！绿江南到了！你也是来这里某一个差事的吧？”

李仁咧嘴一笑：“到是叫老丈看出来了！”他站起身来，伸手从衣袖里摸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

“是个好孩子！哥哥也给你点钱买糖吃可好？”

小姑娘满脸期待，小心翼翼的伸出被酸梅汤染得有些变了色的细瘦小巴掌。

“闭上眼睛，哥哥走了你再睁开眼！”

小姑娘“嗯”了一声，只感觉手掌心里多了一个似乎是四四方方，却又有点椭圆的东西，然后又被人把自己的手指都拉了起来，握住了手心里这个东西。

“藏在怀里，哥哥走了再看！”

“嗯！”小姑娘重重的点头，童稚的声音回**在李仁耳边。

老丈这边听好了船，看着李仁一声不响的上了渡口石梯，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爷爷！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真好看！”小女孩兴致冲冲的抱着怀里那一块会发光的石头，递到了爷爷面前来，“爷爷你看！”

老丈转过头去，正要看是什么会发光的石头，却分明看到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块金光闪闪的马蹄金！

穷苦人家的孩子，见了金子也只以为是发光的石头。

“那小哥——”老头惊了一跳，转过头去找李仁，却只是看到熙熙攘攘的来人。

“爷爷！你还没说好看不好看呢？”

“这个……”老丈一阵心酸，自从这孩子的爹死在几年前一场伐西夏的战争中，娘过不下去跟人跑了，就自己一个人带着她，见过的钱，便只是铜板，连银子、金子，都是听说过。

唉！

孩子！

老丈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小女孩手里接过马蹄金，缓缓道：“这个东西，叫做金子，够我们在东京城最好的地方，买一所房子，能置办你将来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