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七八岁年纪的女孩,长长的双马尾被烫成了卷,穿着可爱的小洋装,在董孝麟怀里显得十分娇小,应该是苏沛文的小女儿。
阿针之所以知道女孩儿只是昏迷不醒而不是已经死了,除了董孝麟一脸紧张的态度,还有就是女孩昏迷中依然紧皱的眉头,还有她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庞。
孩子的脸色看起来很差。高烧让她的额头布满了汗水。额前的刘海湿哒哒的贴在脸上连成一缕一缕,就连呼吸的时候都像是一条濒死的小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本该粉嫩的小嘴上也裂开了许多血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痛苦。
董孝麟的长腿下楼梯简直不要更方便,几乎是只用了五六步就走到了阿针跟前,一脸担忧的说道:“还有个活口,我的在衣柜里找见她的,刚一开柜门就发现她昏迷着,应该是发烧挺长时间了而且有脱水迹象,得立刻把她送去医院才行!”
阿针也紧张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新的手帕给女孩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刚要说话就隐隐听到门外的院子里传来了郭老三的声音:“我确定就是这儿,您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紧接着就是申小六的声音,他在质疑说这明明是六号不是四号,紧接着响起的就是贾玉卿的声音,说是已经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还是进去看看比较好。
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不小,董孝麟怕引来关注就赶紧看了一眼阿针给她使了个眼色,阿针几乎是立刻就会意跑了出去。
她刚一露面,申小六和贾玉卿就都是一脸惊讶,刚要说话就见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赶紧闭紧了嘴巴跟着走进了屋里。
一进玄关,他们俩就被地上趴着的尸体给吓了一跳。
尽管没有时间解释更多,但阿针还是简单把目前的情况大致解释了一下。申小六倒是脑袋灵光,立马明白了她和董孝麟的意思,立马就跑出去把手下的人调出来五六个给安置到四号别墅门口守卫,做出一种仍然是调查四号别墅的假象,而这六号别墅发生命案的消息,则暂时彻底封锁消息。
昏迷的小女孩对于贾玉卿来说压根不是个事儿,他打开随身带的药箱取了不知道什么针剂给女孩注射,眼见得女孩的呼吸便逐渐慢慢平复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小孩儿命很大,哮喘发作没有用药居然能保住命,而且看样子已经三四天水米未进了,能活下来真的是奇迹!”
贾玉卿一边打发助手把女孩抬上担架送上医院的车,一边收拾着工具箱说道:“看这情况,她应该也是这灭门案唯一的目击证人吧?也是够可怜的,全家就剩下个她,也不知道等她醒过来能不能接受得了……”
他烦躁地蹙了蹙眉:“小六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是需要法医,我也没想到这边是这个状况。在我这儿活人比死人重要,这丫头命还在但是状况不太好,手下那帮愣头青怕是处理不了。我先把人从鬼门关想办法拉回来再说,这边恐怕你就得让你们捕房的法医过来了!”
他看了看剩下的三具尸体,眉头彻底拧成了“川”字:“这三位倒是也好验,以我观察应当就是普通的凶杀,你们的法医完全可以处理。再说了,你弄到我们医院里的那堆尸体,我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完呢……”
这话说得听起来像是在抱怨普通凶杀案的尸体没意思,但董孝麟知道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担心小姑娘的安危罢了,而且最近也确实给贾玉卿找了不少活儿,确实是有些让他累着了,放着灭门案不上手,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好,所以把没有太高技术含量的活儿交给法医,总不至于贪多嚼不烂。
董孝麟点点头,看了一眼正在被抬出去的小女孩,对贾玉卿说道:“那你看着来,验尸的活儿要是有些吃不消了就告诉我,我再做安排。小姑娘你就有几成把握让她开口?”
“医生从不打包票。”贾玉卿挑了挑眉,优雅地提着自己的工具箱,“我只能保证,如果我有一分希望让她活过来,就绝对不会放弃。”他说着便跟阿针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跟着医院的车走了。
阿针还是头一回见贾玉卿这么像一个医生,诧异之余也没忘了让申小六赶紧安排带过来的取证人员拍照搜证,把现场的一切现状做好详细记录,并且立刻通知捕房法医赶过来进行初步尸检取证。
面对同为队长的阿针给自己下工作安排,申小六倒是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认真地把要点记录下来就赶紧跑去叫人进来干活儿。
看着大家按部就班地各自忙碌,阿针这才把心思放回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留声机之上。
董孝麟一看她那沉默不语盯着东西一直看的状态,就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但是心里还不确定。他抬手招呼了一个端着相机四处拍照的警员过来,给地上的留声机拍了照,这才对阿针说道:“留声机有问题?”
阿针的目光还是一直黏在留声机上,等同事给留声机还有倒地的架子拍完照,她才戴上申小六递给她的白手套,在董孝麟的帮忙下把架子扶了起来,又把留声机摆在原位上。
摆好了留声机,她又蹙着眉头看向墙角掉着的那片已经摔得七零八碎的黑胶碟片。
董孝麟看来看去也看不懂这留声机有什么问题,还没开口一旁的申小六就忍不住抢先问道:“徐老弟,这留声机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我看你一直盯着它,难不成这玩意儿跟命案有关系?”
阿针抬眼看了他一眼,好半天才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先问你,留声机开着,茶几上摆着点心,两杯清茶两杯咖啡,茶杯见底咖啡却泼了满桌子,这种情形像是什么?”
申小六光听这不着边际的问题都听傻了,好半天才呆愣愣地说道:“像是……放假了在家听音乐?”
他话音刚落,董孝麟就说道:“待客!有人登门拜访,苏夫人给对方先倒了茶水后泡了咖啡,估计是怕对方无聊还给播放了留声机。”
董孝麟越说思路越清晰:“这个人并不是一来就杀人,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跟苏家人相识!或者说,这个人的身份让苏夫人不得不让他进门并且以礼相待。”
申小六不解:“那苏沛文呢?他死在门口,难道不是对方一进来就先杀了苏沛文,然后冲进来杀了他妻儿?”
董孝麟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是个问题吗?你要不要问问阿针为什么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顺序?”
申小六一脸天真不解转向阿针:“你觉得不可能吗?我觉得我说的也挺有可能的啊!”
尽管不想驳申小六的面子,但阿针还是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看血迹的走向,凶手杀人的路线其实就很清晰了。对方一开始在这里坐了一段时间,也许还用点心逗弄了苏沛文的孩子,然后时间久了苏夫人自然有些坐不住就去打开了留声机,还去打电话给苏沛文。也许就是在她打电话的过程中,凶手就对小男孩下了手。”
她指着小男孩的脖子说道:“多道划痕,说明对方曾用孩子来威胁对方做什么事情,以位置来看,正对的方向是电话的位置。电话所在的位置离沙发茶几有一段距离,可电话却被掉了下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凶手以孩子的性命来威胁苏夫人打电话给什么人。”
她看向苏夫人和小男孩倒在一起的尸体,语气低沉甚至有些颤抖:“不管她有没有照做,孩子还是被一刀封喉,而她则是扔下电话冲过来抱住孩子尸体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刺穿了脖颈……”
看她那悲悯的神情,董孝麟接过她的话:“再看苏沛文的血迹,行动轨迹就更加明显,他的公事包还扔在玄关,鞋也没有换成舒服的拖鞋,说明他是一进家门就发现出了事,苏夫人母子身旁有苏沛文的血脚印,说明他曾在两具尸体跟前停留,然后走到沙发跟前有人争执,打翻了留声机,想要逃出去时才被凶手像是对待猎物一样连扎数刀而死。”
申小六听得嘴巴大张脑袋都要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傻呆呆地感叹道:“你们俩这说的,简直就跟亲眼看到当时的状况一样,也太吓人了吧?!”
董孝麟顺手就给了他一肘子:“少废话,好好儿学吧你!跟前儿给你放个这么好的师父,你小子可得有点儿长进听见没?”
申小六让他一肘子杵在肋条骨上疼得直嚷,弄得阿针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余光看到有警员在收集那个摔碎的黑胶碟片,她才赶紧说道:“那个黑胶唱片……还有可能复原吗?”
申小六有些不解:“徐老弟,你跟老大用推理复原现场这是真的厉害,可复原唱片?有意义吗?”
“有!”阿针此刻倒是十分坚定,“曲子也是分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给客人听的曲子,一定是按照对方的身份做出选择对吧?”
她指了指墙上钉着的一个堆了几十张黑胶碟片的木架,定定地说:“留声机的唱针是老款但是磨损却不严重,说明使用评率不高,哪怕只是为了打发和不熟识的客人相处的时间,主人从这么多碟片里单挑出这一张出来招呼客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听什么歌难道还能断定凶手身份?申小六尽管有些不信但还是点点头,说自己去年办过个案子,事主家里就是鼓捣黑胶碟发行的,只要把所有碎片都给收集起来,尽最大限度拼回原貌。或许可以把碎片弄到他们公司去修复。
他刚准备撸起袖子好好干,董孝麟就笑起来,一脸戏谑地看向阿针:“哎哟,我说你呀,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一看你就不经常玩儿留声机,对黑胶唱片也不熟悉!”
阿针有些不解,歪着头看着他眨眨眼,满脸疑问。
董孝麟看她那迷糊中带点不服气的样子就笑得更开怀了些,伸手从她头顶上揉了揉,没好气地说道:“唱片,都是有封皮的!”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