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和周延儒一天都敢耽搁就来到衙门,只不过跟随前来的学子比之往昔少了不少,很多学子要么在抓耳挠腮的琢磨诗词,要么就是躺在某个姑娘的怀里睡大觉呢!其实还有很多学子灰溜溜走了,银子花光了,待不下去了。
“杨易小儿,半月之期到了,赶紧释放乾度先生和翟先生!”钱谦益带着怒气道。
杨易则气定神闲,你们怎么就这点人呢!杨易显得有些为难,“钱先生息怒,最近为了学生们的福祉,晚辈忙得不可开交,差事还没办完呢,且宽限些时日!”
周延儒破口大骂,“竖子,匹夫,狡诈多端,言而无信,那日当着数万士子许下的承诺,岂能说反就反。今日任你舌灿莲花,必须将两位先生释放!”
黄宗羲更是跳了起来,“阉党,奸佞,我们绝不再会被你欺骗!”
学子们开始躁动起来。
杨易大喝,“周延儒接旨!”
众人懵了,只见杨易双手高举明黄色卷轴,衙门的工作人员拜起案桌焚香。这是要迎接圣旨的征兆啊!古人迎接圣旨,是很隆重的事,摆案焚香,沐浴更衣!
杨易再次大喝,“周延儒接旨!”
学子们被镇住了,即使有万千不满,但是决不能怠慢君权。
眼看就要躁动的学子们安静下来,黄宗羲心有不甘,“阉党奸佞,胆敢假诏,欺君罔上,各位同窗,我们决不能被欺骗!”
假传圣旨可是诛九族的罪名,黄宗羲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怀疑圣旨的真伪!然而,钱谦益和周延儒可不敢妄自猜测圣旨真伪,他俩宦海沉浮几十年,不可能如黄宗羲那般幼稚,即使杨易假传圣旨,也必须要接了圣旨才能辨别。
“太冲(黄宗羲字),不得胡言!”钱谦益低声怒斥黄宗羲。黄宗羲这才讪讪的闭嘴。
见周延儒有些犹豫,杨易声色俱厉道,“周延儒,圣上旨意你接不接?”
“臣接旨!”周延儒整理一番袍服,走到杨易跟前,跪了下去。心里那个苦啊,气势汹汹而来,没成想还是被杨易压了一头,自己居然跪在他面前!
杨易鹰眼扫视四周,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片,连钱谦益和蹦跶最厉害的黄宗羲也跪了下来,这就是帝王的威严。
杨易片刻得意后,打开卷轴开读,“……尔曾为大明首辅,即使赋闲也当思虑为朝廷解忧……尔参与结社何意?与市井之徒做伴何为?……失朕望,回家自省,禁足一年!”虽然责令周延儒自省,但是从内容看,崇祯对周延儒还是抱有期望的。
钱谦益脸色不好看,老夫是市井之徒?何等打脸!不对,应该指的是张溥!
周延儒谢恩后,颤微微接过圣旨,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什么匡扶社稷、士林领袖、同阉党斗争的所有豪情都烟消云散。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周延儒默默的离开了,回家自省。
周延儒走了,学子们气势大弱。
这下可好,钱谦益成了唯一的领袖,然而他并不兴奋,处在风口浪尖不是他做人的原则,然而在数千学子面前,他又不能“知难而退”。
杨易见钱谦益进退失据,立刻揣摩到他的心理,一个投水自杀的人居然嫌水太凉的人,能有多大担当,清军兵临城下率先投降的人能有多大节操。
是时候了,杨易谦卑的以晚辈见到长辈的态度,搀扶着钱谦益,“牧斋先生,学识渊博,名满天下,桃李遍布朝野,晚辈非常尊敬你。陛下在给学生的密旨中,也夸赞先生,要学生不能对你无礼!”既然是密旨,那肯定不能示人,至于说了什么,杨易说什么就是什么。
钱谦益当然知道杨易是胡说八道,要是皇帝在乎我,就不至于让老夫隐居山野了。你要是尊重我,先前就不会那么对老夫无礼了。然而老狐狸般的他自然知道这是杨易递给自己的橄榄枝,也是下台的阶梯。
“老夫年纪大了,只想流连于山水之间,没精力过问国事了。”钱谦益捋捋胡须,拍拍杨易的手背,语重心长道,“陛下慧眼识人,让杨学政这样的英才担当重任,乃大明之福。杨学政要勤俭克勉,福泽黎庶,方不负圣上厚爱。”
“先生教诲,晚生必当铭记!”杨易一副恭敬的样子,“晚生年轻,难免幼稚冲动,钱老先生乃不世之才,满腹经纶,胸有丘壑,要多多指教晚辈!”
“哪里,哪里!”
……
杨易搀扶着钱谦益在广场上悠闲的散步,并且谈笑风生。众人差点惊掉了下巴,画风转变的太快了,刚才还剑拔弩张、互相对骂的两人,瞬间变得亲密无间、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很多人揉揉眼睛,满脸不可相信的模样。
然而,事实不容雄辩。这一老一少散步几圈之后,都带着笑眯眯的表情,携手来到学子们面前。
钱谦益满脸笑容,“诸位,误会,误会!”
误会,怎么就误会了。学子们懵逼了。
“刚才杨学政给老夫解释了,乾度先生是被人诬陷的,没有大碍!”钱谦益道,“但此时干系重大,杨学政做不了主,已经据实上奏圣天子,正等候旨意。”
黄宗羲不满意,尤其是钱谦益对杨易的称呼由竖子转变为学政,“牧斋先生,可不能被他欺骗了,他答应半月无论任何缘由都会释放乾度先生的。”
钱谦益眉头一皱,“杨学政毕竟年轻,经验欠缺,对文书由苏州往返京师需要的时间预估不足,各地由盗匪出没,耽误些时日在所难免。杨学政一再保证乾度先生不会有任何损失,不过多等待些时日,等候旨意罢了!”
黄宗羲依然不甘,“可是周先生的圣旨都到了!”
“陛下生性谨慎,御批必然三思而行,岂能草率决定!”钱谦益瞪了一眼黄宗羲,对着学子们道,“大家且散了去,多等待些时日!”大袖一挥,走了!
领导都走了,学子们没了主心骨,自然怏怏散去。
“各位兄台,衙门又安排了很多新的旅游路线,可不能错失了……金陵几个头牌歌姬们的花船不日即将抵挡,可别忘了前去捧场……给家乡的同窗写信,让他们都来苏州……”杨易对着逐渐散去的学子大喊大叫。
躲在衙门里的陈洪谧看着杨易将危机化为乌有,再次觉着自己确实老了。
其实危机的化解源于杨易对钱谦益懦弱性格的了解,钱谦益在官场的几次争斗中都败下阵来,就是没有魄力和担当。水太凉和投降清军的节操足以说明其怕死。周延儒一走,钱谦益就没了担当的勇气。在杨易威逼利诱之下,自然顺着阶梯下来了。
竹园!
张溥和瞿式耜两位大儒从衙门后堂被转移安置到竹园后院。
竹园被学生冲击后,很多地方损毁严重,尤其是前院,一片狼藉,显眼之处是刀具和乌黑的血迹。杨易没有安排清理,就是要保留下来。每个进来的人都必须经过废墟般的前院才能到达后院。所有的人都住在后院,后院有主楼和几个独立的厢房,保存还算完整。主楼留给两位大儒了,其余人等包括杨易就挤在厢房里。
进出竹园的学子不少,都是想来拜见张溥的。张溥被软禁,不允许直接见面,学子们只能远远看一眼心中的偶像。这样也能让学子们知道张溥安全无虞。
陈洪谧身着便服,带个随从就进去了。首先看到的就是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废墟前挂着一幅巨画,画上有一座精美的庭院,楠木为柱,紫檀门窗,黄花梨桌椅,还有精美的雕刻等等,让人一看就是精品。
把画和废墟一对比,每个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如此精美的庭院居然被人烧了。为何被烧?大部分人都清楚。如果有不清楚的,没关系,会有“学生”给你讲解,杨大人年纪轻轻做了学政,有人嫉妒,煽动学生示威、围攻竹园、刺杀钦差。
有人不解,不对呀!杨易不是阉党吗,他抓了大儒姚希贤,惹了众怒才导致学生示威的。于是那人会把你拉倒一边,神秘的说,如果杨大人是阉党,早就把这些学生全抓起来了。姚詹事不是抓的,是他主动找杨大人的。是有人妒忌,污蔑杨大人。你想啊,杨大人年少,做事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被那些老狐狸给算计了。再问那些老狐狸是谁,说者神秘的笑笑,努嘴示意后院的阁楼。
听者不信,也没关系。在进入后院的必经之路上,一封书信贴在墙上,是姚希孟的亲笔信,信中大意是,自己有愧,想见新来的学政,没想到惹出如此大祸,实在惭愧,现居寺院忏悔,不日将出来同大家见面。同时呼吁长者要提携后辈,而不是妒贤忌才。隐射之意,溢于言表,让不少人的信心动摇。
竹园被冲击那夜,姚希孟、陆文声、林兆清等涉案人员被杨易提前转移才幸免于难。
陈洪谧见到这些,忍不住摇头叹息,杨易这些手段不过是小伎俩而已,但是会在某些人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