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市公安局地处于江林市的中心地带,它连同检察院和法院一起,在西城区形成了三角之势,三家单位不过是一条马路之隔。每天上班时间,只见那喷涂公安、法院、检察院的各式警车呼啸而至,煞是威风。无论是公检法人员身上的制服,还是他们装备的各式警用车辆,在老百姓的眼里都是权力与威严的象征。作为他们之中的一分子,我深深地懂得,如果我们这些头顶国徽的人不能秉公执法、维护正义,那么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将会是非常巨大的。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走进了那挂着硕大警徽的公安局大院,当我经过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时,猛的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我一不小心还差点踩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一个折了双腿的残疾人,完全依靠两只手支撑着,在地上一步一挪地走路,真是令人惨不忍睹。从外表看起来,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不用问都知道,他一定是来上访告状的。这些年,我对此类情况见得太多太多,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做警察的都对这种事情支付同情心,那么我们的眼泪真的可以汇聚成一条滔滔大河。但反过来说,我对此并非麻木,而实在是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对这么多的弱势群体一一进行帮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本职工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回到办公室后,我对老周说:“门口那个残疾人真可怜!”老周说:“那个人是个老上访户了,两年前他被张老五手下的一个马仔打折了双腿,但那行凶者已经逃之夭夭,案子至今没有破。”我禁不住问老周,不就是一个简单的伤害案件么,将行凶者缉拿归案不就得了,怎么侦破起来这么难?老周看了看我说:“你说的倒简单,那是张老五的马仔啊,有他撑腰,本来简单的案子也变得复杂了。”一提起张老五,我的心里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慨。我问老周:“张老五的事情咱们局里知道不?他都嚣张成这样了,局里怎么还不采取措施?”老周说:“以前局里曾查过他几次,但都因为有替罪羊顶着,一时定不了他的罪,你知道现在办案是要讲证据的,我们公安局前几次将案子查结后递到检察院和法院,不是因为证据不足就是其它各种原因被退回,弄得我们最后都没有信心了。还不是这混蛋上面有人啊!”我听了老周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恨恨地想:“难道真就没有办法了,如果让他们继续这样嚣张下去,还要我们公安机关有屁用!”
我正和老周谈论着张老五的事情,忽然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接起来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徐哥,你好吗?”我有些惊讶,赶紧问道:“琳琳,是你吗?你在哪里呢,你最近好吗?怎么得不到你的一点消息?”琳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还好。徐哥,本来不应该打扰你,但是有一件事情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我听了立即回答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跟我还客气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的。
我知道,琳琳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找我帮忙的。琳琳在电话那头哭了,她哽咽着说:“我爸爸在监狱里经常遭人欺负,我在公安局又没有熟人,你能帮我托托关系,在里面适当的给我爸一些关照吗?”我听琳琳说完,心里面很气愤,对看守所内犯人之间互相欺侮的事情,当然清楚得很。
我对琳琳说:“你放心吧,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的。”然后我又问了她父亲叫什么名字,在几号监房,琳琳都一一告诉了我。当我问及琳琳最近在干什么,住在哪里的时候,她却拒绝回答我,只是嗫嚅着说道:“徐哥……你不要为我担心,我现在挺好的,你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知道照顾好自己的。”然后,琳琳就把电话挂了。
我把电话回拨过去,对方告知我这是一个公用电话,打电话的人已经走了。我的心中有些失望,想了想,马上又把电话打给在看守所工作的焦民,我说:“六弟你等我一下,我有事过去找你。”
到了看守所之后,我直接对焦民说了琳琳爸经常挨欺负的事情,焦民说:“这是小事情,我帮你把话传过去,就说他是我的亲戚,让那帮杂碎把他当爹一样给我侍候着。”我说:“那太感谢你了!”焦民一拍我的肩膀,豪爽地说:“跟我你还客气什么!”然后焦民又对我说,他正找人想办法从看守所调出去,想去刑警大队干两年,他说这看守警的工作再这么干下去非把他憋疯不可。我听了赶紧开导他道:“那刑警的工作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辛苦不说,危险性也高,你别没事瞎折腾了!”焦民却抢白我说:“哪有那么多危险,做一回警察,就要图个惊险刺激,这样即便是死了也值。”说到这里,焦民顿了顿,眼睛望向远方,目光中充满了坚定,继续说道:“而且不当刑警,就没有机会亲手抓住张老五,不抓住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心甘。”
看着焦民下定决心的样子,我知道有一种信念在他的心里,这种信念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我们很多人就是靠这种信念活着,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价值。就好像是现在的自己,不也是在纷繁复杂的警界中,坚守着自己的做人原则吗!
果然没几天,焦民就顺利地从看守所调到了刑警队,而且被直接分到了重案中队。那天,我在市局的走廊里碰到了他,只见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作训服,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行色匆匆的样子。我本来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但是他正急着出去办案,仅仅是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慨叹:“这个世界,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青春和梦想不懈追求着,他们的人生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精彩!”
后来,琳琳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感谢我为他爸爸说情,说他爸爸现在里面好多了,没有人敢欺负他了。我对琳琳说道:“你不要跟我客气,我一直当你是小妹妹,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跟我说。”然后我又问她现在做什么,要不要和我见一面?琳琳却拒绝了。我知道她在有意躲着我,我便说了上次帮她找工作的事情,可惜一直联系不上她。琳琳在电话那边又哭了,她说:“徐哥你真是一个好人,可惜我不值得你为我操心。”说完她又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预感到琳琳的境况并不好,我本想帮助她更多,可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也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希望她的日子过得好些……
由于有了琳琳的事情,我的心情一整天都不好,终于捱到了下班时间,接到了丹丹打来的电话,说是丈母娘炖了一只老母鸡,让我们回去吃。我想也懒得回家做饭,便答应了。我去丹丹单位接到了丹丹,那里距丈母娘家不是很远,我们步行朝丈母娘家走去。正当我和丹丹一前一后往前走的时候,忽然迎面跑来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女式坤包,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在后面笨拙地追赶着,边追还边喊:“抢东西了——快抓住他!”看着这个年轻人慌慌张张的样子,凭着职业的敏感,我马上明白这是一起抢夺事件,几乎在一瞬间,我横在了犯罪分子的面前,嘴里大喊道:“站住,我是警察!”犯罪分子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在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警察,他很是惊愕,情急之中居然从怀中嗖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狗急跳墙般地喊道:“让开!”
身后,丹丹被那尖刀吓得叫出声来。我临危不惧,自从警以来,类似的情况也遇到了不少,恰好路边的马路边有半块砖头,我随手捡了起来,冲着犯罪分子喊道:“放下刀,快点!”嫌疑人哪肯轻易就擒,见我不给他让路,举刀就向我刺来,我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那刀刺了个空。趁这个空挡,犯罪分子撒腿就跑,我心中有气,暗想:“你真敢拿刀捅我啊!”我岂能轻易让他跑掉,几步就撵了上去,瞅准他的后背,铆足了劲儿一个大砖头就砸了过去,只听“唉吆”一声惨叫,犯罪分子被我砸了一个趔趄,我随即跟上去一个大踹,他一个狗抢屎,被我踹倒在了地上,刀子和皮包都飞出去老远。我跃到他的面前,将其胳膊牢牢扣住,他趴在地上嗷嗷直叫唤,可能是背后那一砖头实在是被我砸得不轻。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就结束了,当我像拎小鸡一样把嫌疑人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再看丹丹,早已惊呆在那里,脸色煞白。我说:“赶紧打110啊,让局里派人过来。”丹丹这才拿出电话,由于惊吓,手都抖了,拨了半天才将电话打过去。这时那女人也跑了过来,捡起了地上自己的皮包,看看没少什么东西,这才千恩万谢地对我表示感谢,我说你别谢了,一会儿派出所来人你跟着回去做笔录,把情况说清楚。
不一会儿,110的警察们到来了,我把嫌疑人转交给了他们,然后将情况简单跟他们说了一下,他们便拉着被抢妇女和嫌疑人一起走了。他们走后,我像没事人一样招呼丹丹,谁知丹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问怎么了,她就是不说话。
回到丈母娘家之后,尽管那鸡肉炖得很香,但丹丹没吃几口就下桌了。
晚上,她偎在我的怀里问我:“你能不能不当警察了?”我被她问得一愣,我说为什么啊?她说你知道不知道下午的事情有多危险,万一那家伙要是一刀捅着你可怎么办?我听了呵呵直乐,嘴上说道:“不会的,我练过散打,这些小蟊贼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丹丹嘴上不愿意地嘟囔着:“什么不是对手,那刀枪都不长眼睛的,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我说:“你就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倒霉的,你以前不总说我不像警察的样子吗,我今天非要让你看看我有多厉害!”我故意拿话逗丹丹开心,然而丹丹却没有表现出一点高兴的样子,而是窝在我的怀里,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忧郁。
随着社会治安形势的日益严峻,江林市的社会治安状况也越发引起人民群众的强烈不满,那人大政协的代表们,一个又一个议案往上提,引起了市委和政府的高度重视,甚至将江林市公安局的领导班子都作了小规模的调整。
说来也巧,就在人们对以张老五为首的这些黑社会分子愈加憎恨的时候,在上级公安机关的直接指挥下,一场打黑除恶的专项行动在江林市悄悄展开了。
那一日政委忽然叫我去写份材料,其主要内容就是将江林市黑社会性质的犯罪情况给春城市局写个专项汇报。我自然不敢怠慢,接到任务后,按照政委的指示,将江林市的黑恶势力活动情况系统地作了归纳总结,然后将相关情况给政委报了上去。政委看了十分满意,特意问了我一句:“你怎么对张老五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我就把当初怎么在东山派出所留心搜集这方面的线索等情况,向政委作了简要说明。政委听了,心里十分高兴,他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材料,随口说道:“最近局里要成立打黑除恶专案组,既然你这么了解情况,我就把你抽调进来,你要配合专案组做好工作,并且要注意严守秘密,不要走漏了风声。”我听了十分高兴,兴奋地说道:“你就放心吧政委,我一定完成任务!”
于是,在春城市公安局打黑除恶领导小组的直接指挥下,江林市公安局迅速成立了以局长为首的打黑除恶专案组,我作为成员之一,有幸参与了整个案件的全过程。
按照上级的指示,我们首先进行了秘密而艰难的调查取证阶段,逐一掌握张老五犯罪集团的大量犯罪证据。这是一个异常艰苦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不但要做好保密工作,而且还要忍受群众的不理解、不配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很多当事人都不敢向我们说出实情,一提到张老五就浑身发抖,怕得要死的样子。我记得一个叫谢奎的个体户,在江林市开了一家特色餐馆,本来生意不错,谁知被张老五看中后,非要低价转兑给他,谢奎不答应,张老五就让手下的三天两头去闹事,还打得他半个月起不来床。听说我们去调查张老五的案子,谢奎脸都变色了,一个劲儿地摇手说,你们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不想再招惹事端了。受害人的这种态度,让我感慨万分,现在明明是太平盛世,人民的天下,却被黑社会分子闹得老百姓不敢说真话、讲实情,长此以往,老百姓会怎么评价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这黑恶势力不打又怎么能行!
那段时间,我几乎很少回家,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每天累得腰酸腿疼。也正是那段日子,让我充分体味到了老百姓的辛酸,黑恶势力的可憎。
专案组鉴于案情十分重大,我们采取了各种手段说服当事人说出实情,尽管类似谢奎这样的当事人有很多,但在我们耐心地说明下,他们都能渐渐地对我们信任起来,开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张老五犯罪集团所犯下的罪行一一诉说出来。
眼见着手里掌握的证据差不多了,春城市公安局立即做出统一部署,对张老五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即刻实行抓捕。
2002年5月10日这一天看起来似乎和以往并没有什么特别。
这天下午专案组突然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江林市公安局的班子成员几乎全部在坐,会议召开之前,所有人员就被命令关闭全部通讯工具,抓捕张老五的工作真正开始了。会上,春城市局的高副局长亲自部署有关抓捕工作,并将相关情况作了详细说明,提出了注意事项和应达到的效果。
晚上8点,所有警力都已全部到位,在集合的队伍中,我惊喜地看到了六弟焦民,他身穿防弹背心,头戴钢盔,手拿微型冲锋枪,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我凑上前去,故作神秘地低声问道:“你知道要执行什么任务吗?”焦民一脸严肃地说:“不知道。”我故作深沉地冲他笑笑,焦民心领神会,将脑袋探过来,小声地问道:“是不是要抓捕张老五?”我冲他点了点头,焦民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晚上9点整,我们江林市公安局主管刑侦的李副局长正式布置具体抓捕环节,根据线人反映上来的情况,张老五等人正在一旅店内聚众赌博,然后幻灯片上依次出现了嫌疑人的大幅照片,工作人员也把打印好的照片也分别发到了实施抓捕的同志手中。我通过李副局长的讲解示意图,马上意识到此次抓捕的地点正是疤哥开的那家旅店。于是,我跟李副局长请示,说我对那家旅店的情况十分熟悉,要求亲自参战。李副局长同意了我的请求,并且给我派发了防弹背心和一把七七式手枪。
晚上9点30分,我们抓捕小组一行30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分乘五辆警车向抓捕地点进发。我和焦民坐在一起,互相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却难奈内心中的兴奋,我们知道,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到了抓捕地点之后,按照事先的部署,我们先派几个便衣警察进去控制外围的局势,然后指挥员一声令下,我们这些全副武装的人员如离弦之箭,直奔二楼的大包间。
我和焦民冲在最前面,疤哥的这家旅店我已来过多次,完全是轻车熟路,我几个箭步来到大包间的门口,和焦民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共同起脚,砰地一声,将那道房门踹开,手端着枪支对准满屋子的人大喝道:“不许动,我们是警察,举起手来。”几乎是一瞬间,后面的同事紧跟着鱼贯而入,各自手拿着枪支对准了嫌疑人的脑袋。里面的人此刻正沉浸在狂饮豪赌中,显然没有丝毫准备,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惊呆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愣在了那里,我们其余的同志迅速地将犯罪嫌疑人们一个个上了铐子。
当我们进行这一切的时候,焦民手举着冲锋枪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张老五,当他发现张老五后,直接就奔他而去,掏出手铐就要给他铐上。一向猖狂惯了的张老五哪肯轻易就擒,仗着人高马大反抗着:“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只不过在这里小玩一下,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抓我们干什么?”焦民也不和他解释,照着他的小腿外侧使劲一脚,张老五被应声踹跪在了地上,然后焦民迅速地将手铐铐在了张老五的手腕上。旁边的同伙们看到自己的大哥被铐,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妙,纷纷**起来,但是那黑洞洞的枪口早就顶在了脑袋上,一个个动弹不得,只得束手就擒。
这一仗打得干净漂亮,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很多,行动前制定的其他几套应急方案根本就没用上。正当我们将犯罪嫌疑人一个个往外带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主要犯罪嫌疑人疤哥不在其中,心中不禁一沉,心想难道让这小子漏网了。我赶紧将相关情况向刑警队的乔大队长作了汇报,乔大队长听了很重视这个情况,赶紧拎着手枪和我一起对楼上的房间挨个进行搜捕。
我们搜索的很细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眼见着所有的房间已经搜索完毕,只剩下四楼里侧一个不起眼的房间了。我们敲开门,却见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里面,我问她是干什么的,她说是旅店的清洁工。我从她的衣着打扮上判断她不像是撒谎,但又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慌乱。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端倪,于是顺着她的眼神靠向了一个洗手间,一脚将那洗手间的门踹开,嘴里喊道:“出来!”我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光从洗手间内飞出,后面的乔大队长大喊道:“小心!”,使劲推了我一把,一把刀子擦着我的脸颊飞过,不偏不倚正扎在对面的衣柜上。我勃然大怒,迅速地冲进卫生间,一把将里面的人给揪了出来。只见此人个子不高,长得矮墩墩的,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不是别人,正是疤哥。疤哥见到是我,刚刚还惊魂未定的样子,立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哈腰地说:“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徐老弟呀,吓死我了,赶快放哥哥一马吧。”说完,转身就要溜。我手疾眼快,哪里让他有逃跑的机会,扯过他的衣领,在他的脸颊两侧,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拼尽了力气扇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我边扇边骂道:“你这混蛋,居然敢拿刀飞我,你的死期到了。”疤哥被我打得晕头转向,嘴角都渗出血来,后面乔大队长也不客气,强硬地扭过他的胳膊,也不管轻重,将冰冷的手铐牢牢地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一晚,我们大获全胜,张老五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悉数落网,个别漏网之鱼也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一一被抓捕归案。我的心中一时无比畅快,心想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老百姓们听说我们公安局已经采取了行动,那黑社会分子已经被一一缉拿归案,无不拍手称快。
2002年6月15日,江林市公安局召开了公捕大会,对以张老五为首的黑社会犯罪分子实行公开逮捕。那天早上,我们全局干警整齐着装,早早来到了江林市西广场。我身着警服,站在靠近入口处的位置,精神抖擞,激动万分。
公捕大会定在上午9点正式开始,8点不到,江林市的老百姓们就早早地涌入了会场,会场内外已经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足有数万之众。8点45分,人群中一阵**,远处缓缓驶来一个车队,前面由4辆警车开道,后面跟着十几辆绿色的军用汽车,每一辆车上都站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社会犯罪分子,旁边是羁押他们的荷枪实弹的武警。我看到最前面一辆车上押着的正是张老五,只见他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威风,似乎已经感到了自己末日的到来。
当车队驶入会场的瞬间,对面楼顶上忽然打出了一幅巨型标语,上书一副对联,上联是:除暴安良民警显神威;下联是:穷途末路恶棍命难回,紧接着整个城市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像过年一样热闹。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心潮澎湃,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古往今来,无论谁骑在我们老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那么等待他的都不会是好下场。同时,我也为自己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上午9点整,公捕大会正式开始,首先由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齐建民同志作了题为《严厉打击黑社会性质的违法犯罪活动 还百姓一个安定祥和的生产生活环境》的讲话,之后由江林市检察院检察长肖俊同志宣读了《对以张少强(绰号张老五)为首的黑社会犯罪分子的逮捕决定》。当肖检察长批准逮捕的话音刚落,会场内外欢呼声一片,那场面甚是壮观,我的心也随着会场内外的欢呼声一同跳跃着、起伏着……
当天晚上,我们六兄弟又聚到了一起,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由焦民主动请客。焦民难耐自己的兴奋之情,一边喝着酒,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抓捕张老五的经过。他说:“这次行动可真是机密的很,事前根本就不知道要执行什么任务,只是被通知到枪库领取枪支和防弹衣,并且上缴所有的通讯工具,感觉上是要办大案子。直到出发前10分钟,我才知道这次要抓的人竟是张老五,当时那个兴奋噢!”焦民依然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之情,继续描述道:“一听说抓张老五,我就浑身都是力气,妈的,早对这个混蛋恨之入骨了,行动开始后我一直冲在最前面,当时的抓捕地点是一座四层小洋楼,张老五和他的马仔们正在里面狂饮豪赌,我们数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去,大喊着都别动,本来张老五想要反抗来着,被我一脚给踹瘫在了那里……”旁边王向中说:“你还别吹牛,当真踹了张老五一脚?”焦民看王向中不相信的样子,将眼睛一挑,冲着我说道:“不信你可以问徐阔啊,他和我一起冲进去的。”我在旁边抿着嘴微笑着不作声,焦民看我不作声,继续说道:“你别看这些人都是混混出身,但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记得抓张老五手下漏网的一个叫孙二的马仔时,这家伙居然用钢珠枪跟我对射了起来,有一枪还差点将我击中,把钢盔都打了个小坑。后来子弹打完,在面对面的交手时还给了我一记重拳,打得我现在还疼呢!”焦民边说边解开了衣服的扣子,果然在他的胸口处有一块淤青,似乎是搏斗时留下的痕迹。尽管大家不知道焦民所说的这些含金量究竟有多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焦民作为重案中队的一名刑警,确实参与了这次抓捕张老五的特殊战斗,也确实面对了危险和挑战,并且出色地完成了抓捕任务。我知道焦民所说的危险也确实不假,包括疤哥给我的那一飞刀,就差点让我挂彩。而且,我们当场在那聚众赌博的房间内,居然搜出了两把子弹上了膛的五连发猎枪,一把自制手枪,大家事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听到这里,大家都有些羡慕焦民,仿佛他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警察,尤其王向中更是羡慕的不得了,他不无遗憾地说道:“早知如此,就不离开公安队伍了,好歹也跟着大伙去厮杀一下,那多过瘾。”
焦民则一副自豪的样子,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抓捕经过,一边嘴里塞进两粒花生豆、呷两口酒,活脱脱一个说书人的形象,直说得吐沫星子直飞。
这时,大家也让我讲讲抓捕张老五的经过,我笑着说,都让焦民讲完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关于抓捕张老五的经过,我比焦民了解的要多,因为全程我都在参与着,只是我考虑到有些内容属于专案组的机密,不便于多讲,便委婉的拒绝了。大家听我这么一说,又把目光对准了焦民,难免对他的英勇和顽强恭维了一番。焦民听了大伙的吹捧,自然很受用,摇头摆尾地喝着他的小酒,脸上挂着一副得意的笑容。
张老五被抓捕之后,没过多久就执行了枪决,疤哥也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此后整个江林市的治安形势明显好转。同时,由张老五案子牵扯出的数个隐藏在政府机关、公检法部门的腐败分子,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他们要么被停止工作,要么被移送到司法机关判了刑。这个案子,牵扯到我们公安局的竟然有三个人,其中一人还是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真是让人惊讶不已。
那天早上,我上班再次经过局门口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经常上访告状的折了双腿的残疾人,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拿了一面锦旗送到了公安局,那锦旗上面写了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伸张正义,一心为民!”当时我就想,他送的不只是锦旗,而是对公安干警的一颗感激之心啊!这样想着,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警服,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张老五的案件结束后没有多久,我们江林市公安局又在全系统内开展了清理民警及其家属参与经营娱乐场所的专项行动,这次清理中共有3人受到查处,其中一人被开除出公安队伍。虽然这一行动不可能从根本上杜绝民警及其家属参与经营娱乐场所的行为,但那些曾经明目张胆地为违法行为充当保护伞的民警,要么退出了这一行当,要么由公开转入了地下。这之后,我和周严冉再见面的时候,很善意的劝诫他说:“你知道不知道现在风声很紧,全局都在清理民警参与非法经营的问题呢?”周严冉不紧不慢地说:“当然知道,行动没开始之前我就知道了!”我说:“既然知道了,那你可要小心点,违法乱纪的事情千万不要干了!”周严冉听我这么一说,用他那种惯用的蔑视神情看了我一眼,蛮不在意地说道:“要不就说你胆小干不了什么大事呢,你就放心吧,这也是一阵风而已,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不靠什么发大财?”我见周严冉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严重警告他说:“你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情,恐怕你哭都找不着调!”周严冉干了一杯酒,故作洒脱地说:“我一直坚信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该是我的一定会属于我,不是我的躲也躲不过!”这一次,我依旧和周严冉不欢而散,我发现我们之间已经毫无共同语言,我很郁闷曾是昔日同窗好友的我们,为什么经历了社会这个大熔炉,居然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如今的周严冉,显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无瑕疵的小男生,他已经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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