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这五一八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那倒也不是。
作为一间豪华套房,它一切的装潢绝对配得上它住一晚昂贵的价格。一进屋就是一个可以充当客厅的休闲区域,地上铺着花色时髦的羊毛地毯,头顶上光彩四射的水晶灯、高档的皮质沙发、大理石雕花茶几、去年才上市的留声机,还有角落里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和陈列着各色洋酒的小吧台,甚至连那缀满了流苏的窗帘,所有的程设看起来都是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的高档货。
客厅与卧室是用一整面半透明的苏绣屏风隔开,值得注意的是这屏风上的图案正是万马奔腾的造型。
走到卧室区域,首先引入眼帘的西式大床宽阔地足够睡下三四个人,崭新的实木衣柜看起来油光锃亮,墙上的多幅西方油画和床头柜上插了鲜花的花瓶都让整个房间在温馨之余还充满了艺术气息,房里甚至还有个带浴缸的卫生间,一看就是花了功夫打理的。
只是,这样一个豪华的房间,唯一的问题就是——根本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董孝麟狠狠地瞪着曹经理,语气十分严厉:“不是说布雷特的行李还在房里?哪儿呢?你们吃了?”
曹经理被那那副杀神附体一样的表情给吓得立马白了脸,吞了口唾沫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本来是在的,可、可他一直不露面,我们的房间总不能一直给他留着吧?所以、所以早上就让人打扫了……”
一听这话,董孝麟立马懊恼地骂了句什么,呼了口气定了定神才忍着怒气说道:“那他的东西呢?扔了?”
“没没!”曹经理赶紧解释,看起来确实是慌了神,“我们哪敢啊!他毕竟是老客户,我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啊!所以打扫的时候,就把他的东西全都收拾到一起,先放到杂物间了!我保证,一张纸都没少,全都在呢!”
董孝麟还是没有好脸色,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后槽牙说道:“还不快去拿?”
曹经理吓得赶紧就扭头跑了,徐泽真赶紧对董孝麟说道:“人家已经很配合调查了,你不要吓着他。”
董孝麟不以为意:“咱俩路线不一样,你唱白脸挺好,从个管电梯的嘴里都能套出话来;我这种大老粗就适合唱红脸,你拉不下脸指挥他们,那就我来!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我见多了,明着跟你装孙子,完事儿等他们回过味儿来通知了大老板,你以为还会继续配合咱们调查?能在租界开这么大的酒店,你真以为是善茬儿啊?现在的公租界,也比法租界太平不了多少,稀里糊涂就不知道惹到江湖哪位大人物咯!”
徐泽真哑然,她的生活除了女扮男装冒充哥哥,其他的简直就是一壶寡淡无味的白开水。要是问她书本上有哪些记载她能说个明明白白,但让她理解这些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规矩,她可真是不如董孝麟在行。
正怅然着,那曹经理已经领着个穿着保安服装的年轻后生进来了,保安小伙手里还拎着个一看就挺沉的行李箱,肩上还挎着个黑色的皮背包,看起来应该全都是属于布雷特的东西。
保安小伙放下东西就看向曹经理,曹经理这会儿倒是挺有经理派头,轻轻一扬手就把人打发了出去。等保安关上门,他才堆着一脸讪笑说道:“董探长、徐警官,这些就是布雷特先生的所有行李了。他的皮箱上着锁,我们没敢碰,摆在外面的所有东西,我们都给他收进背包里了。”
董孝麟一脸没好气:“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就没想过万一布雷特回来了,看见你们私自动他的东西,直接报警说你们偷了他放在皮包里的小黄鱼?”
小黄鱼就是金条,想到自己的决定很有可能让酒店摊上无妄之灾,曹经理立马求饶:“这可真是冤枉了,他包里就只有火柴香烟之类的随身物品,连他留在床头柜上的书我们都没贪污,哪儿见过什么小黄鱼啊!以后我们再遇上这种事,打死我也不敢动客人的东西了,我直接报警让您的人来处理,这总行了吧?!”
董孝麟还想再数落他几句,徐泽真立马拽了拽他的衣袖,目光投向那些行李,温温和和地说道:“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看看有没有线索吧!”
这话算是救了曹经理,人精一样的曹经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赶紧堆着笑脸说道:“那既然两位要忙,我就不方便在场了,我就在一楼大厅值班,楼道里有楼层服务员,两位要是有什么事出门喊一声就行了!那我就先……”
他话说个半截,假模假式看着董孝麟的脸色,一副要询问意见的样子。等董孝麟冷着脸哼了一声,他立马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三秒不到就彻底消失在门口。
这下可就剩下检查这些行李了,皮箱上着锁,徐泽真直接拿起那个可以打开的背包走到客厅里,把里面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摆在茶几上。
就如同曹经理所说,背包里就是放着些零碎的杂物。一包写着洋文的卷烟、一盒火柴、一小罐咖啡还有几颗单独包装的水果硬糖就是主要的物件,值得注意的只有一小瓶没有标注任何字样的药瓶还有一个信封,其他再无其他。
徐泽真看看董孝麟,那家伙正在整个屋里转悠着似乎在找趁手的家伙好打开上锁的皮箱,此刻似乎把目光投向了窗帘架子,正踩着窗台在往上爬,也不知道他是盯上了什么。
徐泽真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茶几上那个看起来十分可疑的药瓶。一般药物就算是本身瓶子上没有标签纸,为了区分药品不至于搞错,西医也会在开出整瓶药的时候在瓶身上给贴个写着药名和服用剂量和方式的纸条。
可眼前这药瓶上却什么都没有,拧开看看也只能看到里面是小半瓶白色药片,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药。徐泽真拿起药片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特别的气味,只好把瓶盖再给拧紧,想着如果随后确定有必要的话,再把这个带回去让贾玉卿来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药。
她刚要把手伸向那个封皮上没有贴邮票也一个字都没写的牛皮纸信封,董孝麟就忽然发出一声欢呼——上了锁的皮箱居然还真被他弄开了!
徐泽真赶紧走了过去:“开了?”
董孝麟笑起来,举起手里的一根细铁丝:“怎么样?爷手艺不错吧?我跟巡捕房之前抓的一个小偷儿学的,一根铁丝就能解决市面上大部分的锁!那小子跟我说,找不到铁丝的时候就从窗帘下手,很多人把窗帘挂起来的时候为了窗帘能移动,都是用铁丝圈儿来固定,开锁的时候正好能派上用场!”
徐泽真没想到他一个巡捕房探长居然跑去跟小偷儿学开锁,立马瞪圆了眼睛一脸惊叹:“厉害!”
董孝麟却觉得这话是夸他,脸上立马写满了惊喜:“哟,能让你徐大神探夸我一句可真是不易啊,看来我回头真得去庙里给菩萨添点香火咯!”
徐泽真懒得理他那没正形,冲着那开了锁的皮箱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吧。”
董孝麟立马把手里的铁丝扔到了一边儿,“啪”一下就把皮箱的盖儿给掀开了,一件一件把里面的衣服往外丢,越丢脸色越难看:“妈的,只有衣服?这老小子一箱子破衣服有什么可锁的?”
徐泽真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锁住才正常吧?出门在外,行李扔在酒店,还时不时会有人进来打扫,不想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那可不就锁住为妙?更何况之前经理也说了,他是准备回英国的,或许他是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因为某些事才临时出门,本以为自己还能回来的,却没能回得来?”
这话听起来十分合理,可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要是布雷特觉得行李不重要,有急事直接走了那也不是不可能。
董孝麟这会儿彻底没了刚才打开皮箱的兴奋,一脸憋屈地问道:“皮箱里没什么有用的,背包呢?你刚才看背包里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发现?”
徐泽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发现,他包里除了平常用的东西还有一瓶药,不过药瓶上什么也没有,里面还有些药片,现在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药,回头如果有需要的话就让贾医生检验一下。”他走回了茶几跟前,拿起那个信封扬了扬,“包里还有这么个信封,我刚才还没有打开看,捏起来里面是硬纸,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赶紧开呀!”董孝麟踢了一脚那没用的行李箱,直接朝她走了过来,“搞不好里面有什么宝贝?”
徐泽真深吸一口气,拿起信封开始找开口。这个过程很短,因为信封压根就没有被封住过,看来并不是用来邮寄的,只是为了保存里面的东西而已。
等到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不止徐泽真愣住了,董孝麟更是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抓过那叠纸仔细一看就嗤笑一声:“徐泽真,你还真猜对了,看来布雷特这家伙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那叠东西其实很简单,除了布雷特的身份证明,一张香港地图和一张香港到英国的船运表,最重要是就是,里面还有一张并不容易搞到且价值不菲的上海到香港一等舱船票!
这些东西在这里,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布雷特根本哪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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