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隔岸观火

软银集团是孙正意1981年一手建立的。

这家公司成立后最初的十几年里，互联网都还没诞生，所以其业务主要是投资电信业那一票运营商。那段时间公司的股权结构非常稳定，孙正意本人持股比例最高时一度达到44%之多。

随着94年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到95年之后，软银大举进军互联网投资，96年投了杨致远的雅虎，99年投了阿狸巴巴，都是后来软银拿得出手的骄人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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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从那时起，因为泡沫和对天量资金的需求，软银开始加大引入传统投资银行的资本，夯实自己的规模和盘面，孙正意的持股比例也一路下滑，如今只剩下27%——从44%到27%，简单一算就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软银至少净增资了相当于其估值一半的现金流。

而且随着连年增资和投资的成功，截止到2005年，软银集团的所有投资项目的股权资产，已经达到了300多亿美元的规模——最高时一度冲高到接近400亿美元的峰值，但是后来随着孙正意04年最大一笔投资、对传奇娱乐绝对控股后遭遇股价下跌，软银的总资产市值重新跌破350亿美元大关这条红线。

不过，孙正意依然牢牢控制着公司的经营决策权，就更当初顾诚在和权顺虞唱双簧之前，牢牢控制住传奇娱乐一样。

孙正意保持控制力的不二法门，是在那些年的增资中，不接受硅谷风投界等其他科技产业投资基金的钱，而专注于吸纳那些原本对网络和高科技产业不太在行的传统投资银行的钱。

因为新拉进来的大股东不懂互联网和软件业，也就不太会干涉孙正意的经营和投资决策。只要孙正意一直可以交出让他们满意的业绩答卷，他们就会一直心安理得地把投票权委托给孙正意，孙正意说投谁就投谁。

而在99年之后，最近这五年里被孙正意拉进来的外部股东，主要是两个，目前也分别是软银集团的第二和第三大股东：在公司持股达14.6%的扶桑信托银行，和持股9.8%的JP摩根大通。

（注：书中这个时间理论上还没有“扶桑信托银行”，应该是中央三井信托银行（及其资产信托银行）和住友信托银行，这几家银行在2011年完成合并后才有扶桑信托银行。但是实际上早在几年前这几家银行在经营上就有同进退的战略合作。书中为了表述方便，提前将其表述为一股势力，背后是三井。具体就不科普了，三井住友银行一堆资料自己百度即可，我不水字。）

扶桑信托和摩根大通都是“旧钱”的代表。

在米国，曼哈顿的钱是出了名的不会找高科技公司——那是加州系风投的地盘，华尔街那些老古董根本不懂。至少历史上在扎克伯格等东海岸高科技新秀崛起之前，形势确实是这样。

但这些老派财阀又舍不得完全放弃新科技产业的利好，于是宁可找一个稳妥一点的办法，比如通过孙正意这种相对稳健配资的资金二道贩子，然后再投具体的软件业项目。这样孙正意投个20个项目，亏个19个，剩下一个爆赚几十倍，到三井和摩根的财报上风险就摊薄了很多。

这些年，孙正意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27%多，加上扶桑信托的14.6%和摩根大通的9.8%，合起来大约有软银52%的股权，抓住这三个大股东，已经够左右公司决策了。

……

正因为一贯顺风顺水，现在被人质疑了，孙正意才会如此意外和恼怒。他不怒自威地对着无辜的女秘书低吼：“是谁叫停我们跟腾云的谈判的？！”

“是西川董事，还有安卓.考克特董事，他们都希望您慎重。”女秘书报出了孙正意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西川君？怎么会？”孙正意微微有些不可思议。

西川先生是三井财阀在软银的利益代言人，曾任三井住友银行的高管，也是公司董事会成员之一。

而安卓.考克特在2003年以前是摩根大通的投行事业部国际业务总监，后来摩根大通对软银进一步增资后派来的。

这都是孙正意一贯的铁杆盟友，从来对投资决策细节不闻不问，只管公司没有财务舞弊就行了。

“准备召开董事会——哦不，我是说，先把他们几个请来，应该人都在东京吧？”孙正意的内心微微有些乱，差点儿说错话了。

“都在的，我这就去安排。”女秘书如蒙大赦，立刻去安排会见。

孙正意明白，要是直接筹备召开董事会议，一来需要几天时间筹备，二来有些话直接捅到所有大股东面前之后，就很难有缘转余地了。

还不如私下里先安抚一下。

很快，女秘书就准备好会议室，请来了两位同样显然早就等着跟孙正意见面的董事。

一见面，孙正意就酝酿好了表情，满脸堆笑地求支持：

“西川君，安卓，你们最近是有什么顾虑么？为什么阻挠我对腾云公司的进一步增资？腾云是一家很有潜力的华夏互联网公司，只要有我们的资金支持，他们肯定可以在华夏的社交产品市场上稳住阵脚，并且在未来的人工智能内容平台上有所建树的。”

西川先生和安卓.考克特都是50后，年纪跟孙正意差不多，如今五十岁出头。在投资界，这个年纪刚好是黄金年龄，经验足够，作风稳健，又不至于过度固步自封。

面对孙正意的急切，这些多年来一直无条件支持他的伙伴，也有些微微难以启齿。

该说的话总得说，英国人相对而言没有亚洲人那么多生意上的虚文礼节，于是还是安卓先开口了：

“孙，我们都觉得您这两年的投资决策有些冲动了，经常把资金砸在没有远期收益可能性的公司和生意上。这次的事儿是不是太冒险了？腾云公司目前在港股市场的市值明显不值这个价，我们哪怕按照港股现值的80%接受他们的股权抵押来放款，未来风险都会很大的。这是一家处在衰退期的公司！”

面对盟友的发难，孙正意微微错愕之后，立刻试图说服：

“怎么会是处在衰退期呢？您是想说他们在华夏社交软件市场上刚刚被YY网络科技给反超吧？那不过是今年才有的现象，并不能代表腾云已经过气了。而且腾云的股价今年已经累计下跌了15%左右，说明资本市场对于其前景的不乐观已经充分释放出来了。

这正是我们进场的好时机，你要相信我的判断，这方面我是专业的。如果一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处于上升期的公司，而且还非常稳健现金流充足，谁会来要我们的钱？不正是雪中送炭，才能得到最好的回报率么？想想看当初我们接触雅虎的时候……”

孙正意说着说着，忍不住又把他毕生最伟大的一笔交易拿出来说事儿了，举例子摆资格。

往年他每每说到这儿的时候，总能镇住内部的不同意见。

“如果一个成功案例不够说服力，那就再加一个，把阿狸巴巴的例子再翻出来晒一晒摆摆龙门阵”。

可惜，如今他再提到这个事儿的时候，他最意想不到的盟友发难了。

三井财阀的利益代言人西川君开口了：“孙桑！请您注意一个事实，您主导的对传奇娱乐的投资，已经让公司累计亏损了将近40亿美元！40亿美元的市值就这么蒸发了！”

孙正意顿时哑口无言，十几秒之内找不到反驳之语。

传奇娱乐，确实是他一生投资预判的污点。

他没想到，一国网民对曾经带给他们巨大欢乐和用户黏性的成功网络游戏供应商，竟然忠诚度那么低。一旦出现一个新的网游公司，赌对了一款游戏，甚至只是一家原本没有做过网游的公司，借助了一个跨圈过来竞争的平台，就能把数千万付费用户拉走。

然而他一直认为这不怪他——当时纳斯达克上其他投资人也是那么高估华夏网游公司们的，包括后来传奇娱乐股价崩盘之前，还有人试图用征途网络或者完美时空（虽然本时空的完美时空并没有做出“完美世界”，因为祖龙工作室已经被顾诚挖了）的估值玩击鼓传花，吹泡沫让散户股民接盘。

他只是错在没料到崩盘来得那么快。

然而，西川君都不等他理清狡辩的思路，立刻丢过来第二颗炸弹：“更何况，别说你还为了吸纳传奇娱乐，抛出了那么多阿狸巴巴的股份，并且放弃了用雅虎华夏的股份在置换时攫取更多阿狸巴巴股份的机会！

你看看这一年多来，阿狸巴巴又成长了多少？淘宝的店铺数、网购人数和交易流水额，在华夏市场上是如何一年三五倍地往上翻的？马风高调宣布和顾诚合作阿狸云项目之后，因为近期顾诚对人工智能领域未来的展望，又有多少股民被顾诚画的大饼引诱，把阿狸的股价抬高了多少？”

西川只有最后一句结论不忍直说：你已经失去了三井财阀对你眼光的信任！

“我们一致认为，腾云已经不是YY的对手了，在腾云最有优势和先手的领域，他们都被打败了，你怎么可能指望在一个他们本来就落后、毫无基础的新生市场上，战胜技术和数据基础都比他们抢跑了一年的YY？

孙桑，你这是为了个人面子而进行的意气之争！我们认为你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