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酸秀才:“我老人家知道,你们这种地方也弄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宰一只凤鸡,再找些嫩姜来炒鸭肠子,也就对付了,但姜一定要嫩,凤鸡的『毛』要去得于净。”
这人虽然又穷又酸,但吃喝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此时他更是旁若无人,酒到杯干。眼睛除了酒之外,似乎再也瞧不见别的。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骤然停在门外。
这穷酸秀才的脸『色』,竟也有些变了。他站起来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下去,连喝三杯,挟了块鸭肠慢慢咀嚼,悠然道:“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
只听一人大吼道:“好个酒鬼,你还想到哪里去?”
另一人道:“我早就知道,只有在酒铺里才找得到他。”喝声中,五六个人一齐冲进来,将穷酸秀才围住。这几人劲装疾服,佩刀挂剑,看来身手都不太弱。
一人瘦削颀长,提着马鞭,指着穷酸的鼻子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拿了咱们的诊金,不替咱们治病,却逃出来喝酒了,这算什么意思?”
穷酸咧嘴一笑:“这意思各位难道还不懂么?只不过是酒瘾大发而已。梅二先生酒瘾发作时,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喝了酒再说,哪有心情为别人治病。”
一个麻面大汉道:“赵老大,你听见没有,我早就知道这酒鬼不是个东西,只要银子到手,立刻就六亲不认了。”
颀长大汉怒声道:“这酒鬼的『毛』病谁不知道,老四的病却非他不可,病急『乱』投医,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这些人来势汹汹,大嚷大叫,穷酸却还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左一杯,右一杯的喝着。
赵老大掌中马鞭一扬,‘刷’的将他面前酒壶卷飞出去,厉声道:“废话少说,现在咱们既已找着了你,你就乖乖的跟咱们回去治病吧,如要能将老四的病治好,包你有酒喝。”
那位梅二先生望着被摔得粉碎的酒壶,长长叹口气:“你们既然知道梅二先生的脾气,就该知道梅二先生生平有三不治。”
赵老大:“哪三不治?”
梅二先生:“第一,诊金不先付,不治;付少了一分,也不治。”
麻面大汉怒道:“咱们几时少了你一分银子?”
梅二先生:“第二,礼貌不周,言语失敬的,不治;第三,强盗小偷,杀人越货的,更是万万不治了。”
又叹口气,摇着头道:“你们将这两条都犯了,还想梅二先生替你们治病,这岂非是在痴人说梦,缘木求鱼?”
那几条大汉脖子都气粗了,怒吼道:“不治就要你的命。”
梅二先生:“要命也不治!”
麻面大汉反手一掌,向梅二先生的左脸扇去。
‘砰、砰、砰……’数声,赵老大及其手下,均是额头中枪,登时毙命。
昊天迅速将‘沙漠之鹰’藏好,若无其事般。如果使用日月神功,同样可以轻易将赵老大等人干掉。但力气这东西,他一向是能省则省。
系统提示:玩家为梅二先生排忧解难,获得一百奖励点。
酒铺中的客人慌作一团,大多数已立即结账,匆匆离去。掌柜的强作镇定,吩咐店伙计将那些尸体移出去,清洗地面。
梅二先生兀自酒到杯干,仿佛这些与他根本没任何关系。
忽然,一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拉着辆马车狂奔至酒铺前,骤然间停下,霹雳般狂吼一声,用力往后面一靠。
只听‘砰’的一响,车厢已被撞破个大洞,他一双脚仍收势不住,却已钉入雪地里,地上的积雪,都被铲得飞激而起!
小镇上的人哪里见到过如此神力,都已骇呆了。
虬髯大汉将三条板凳拼在一齐,又竖起张桌子靠在后面,再铺上潘大少的狐裘,才将李寻欢抱了进来,让他能坐得很舒服。
李寻欢面上全无一丝血『色』,嘴唇都已发青,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快要死的病人居然还来喝酒,这酒铺开了二十多年,却还没有见过这种客人,连掌柜的带伙计都在发愣。
虬髯大汉一拍桌子,大吼道:“拿酒来,要最好的酒!掺了一分水就要你们脑袋!”
李寻欢望着他,良久良久,忽然一笑:“二十年来,你今天才算有几分‘铁甲金刚’的豪气!”
虬髯大汉身子一震,瞬即仰首大笑起来:“想不到少爷居然还记得这名字,我却已忘怀了。”
李寻欢:“你……你今天也破例喝杯酒吧。”
虬髯大汉:“好,今天少爷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李寻欢也仰天大笑:“能令你破戒喝酒,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别人见到他们如此大笑,又都瞪大眼睛偷偷来看,谁也想不通一个将死的病人,还有什么好开心的。送来的酒虽非上品,却果然没有掺水。
虬髯大汉举杯道:“少爷,恕我放肆,我敬你一杯。”
李寻欢一饮而尽,却拿不稳酒杯,酒已溅出,一面咳嗽着,一面去擦溅在身上的酒,一面笑着道:“我从未糟蹋过一滴酒,想不到今日也……”
忽又大笑:“这衣服陪了我多年,其实我也该请它喝一杯了。来来来,衣服兄,多承你为我御寒蔽体,我敬你一杯。”
虬髯大汉刚替他倒了一杯酒,他竟都倒在自己衣服上。
掌柜的和店伙计面面相觑,暗道:原来这人不但有病,还是个疯子。
两人哈哈大笑,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个不停。李寻欢要用两只手紧握着酒杯,才能勉强将一杯酒送进嘴里。
虬髯大汉忽然一拍桌子,大呼:“人生每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复醒,我好恨呀,好恨!”
李寻欢皱眉道:“今日你我应该开心才是,说什么不平事,说什么不复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虬髯大汉狂笑:“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少爷,我再敬你一杯。”豪厉的笑声,震得隔壁一张桌上的酒都溅了出来,但笑声未绝,他又已扑倒在桌上,痛哭失声。
李寻欢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唏嘘道:“这二十年来,若非有你,我……我只怕已无法度过。我虽知你的苦心,还是觉得委屈了你,此后但愿你能重振昔年雄风,那么我虽……”
虬髯大汉忽又跳起来,大笑道:“少爷,你怎的也说起这些扫兴的话来了!来,喝!”
他们忽哭忽笑,又哭又笑。
店掌柜的和伙计又对望一眼,暗道:原来两人都是疯子。
酒铺里的客人早已溜光,只剩下四位,把酒一杯杯往嘴里倒,酒喝得越多,话反而越少。
昊天眼见时机已到,笑笑道:“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只不过,你身上所中的是寒鸡散,乃梅二先生所配……”
虬髯大汉又惊又喜,望着昊天急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昊天笑笑:“我知道。只不过,那人是个无赖,恐怕不会帮你们。我昊天行走江湖多年,无赖见过不少,没见过像他那么无赖的……”虬髯大汉登时脸『色』发青。
李寻欢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笑道:“有酒就好,管它什么寒鸡热狗。酒之一物,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时候,醉得越快,到了想喝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
梅二先生忽也仰天打个哈哈:“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只可惜有些人虽想醉死,老天却偏偏不让他死得如此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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