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从蓬蓬头兜头浇下,刺骨的冷冰流过了丘宛晴的眼睛、嘴巴、胸部,直流进心里、胃里。
谁说冲冷水澡就能平静?那一定是骗人的。
心越来越酸,越来越麻,那里好像穿了个洞,有流不尽的悲哀。幸好眼泪混在了水里,她还可以骗自己说,我是坚强的。
在这场开始就不公平的爱情里,她如同踏进了沼泽,一步步沦陷。而他却站在岸上,对她的沉溺冷眼旁观。
要怎么才能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对所有他抛过来的伤害无动于衷?
冷水冻结不了她的悲伤,却能冻坏她的身体。
丘宛晴生病了。
接近40度的高烧,烧迷糊了她的脑子,让她在第二天清晨,倒在了走廊上。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吊着点滴。而余管家在一旁守着她。
昏沉沉的脑袋,沉重的眼皮,哑的说不出一个字的嗓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醒来。
“宛晴,你醒了。”余管家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还烧着。
丘宛晴想说话,可嗓子却如火烧一样,一个音也发不出。
他呢?他呢?丘宛晴心里呼唤着,眼睛看向门口。
那里房门紧闭,仿佛永远不会有人推开。
记得以前她还讨厌他,怕他的时候,他会不请自来,二话不说就霸占了她一半的床。
而现在,她盼着他,念着他,可他却不出现了。
余管家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她只能叹一声,告诉她:“少爷到A市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本来就无神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期待的火苗也熄灭了。
丘宛晴闭上了眼睛。
余管家端过来一碗白粥,劝她多少吃一点。
但丘宛晴沉默着,没有睁开眼睛。
“宛晴,有些话我不得不跟你说。”余管家坐在床边,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继续说着:“少爷不是一般的男人。要抓住他的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戴梦妮小姐在他身边呆了三年,期间少爷换了不少女人,可她却是呆得最久的一个。”
丘宛晴的鼻头微微**着,余管家知道她在听。
“我想你知道原因,女人只要发起狠来,是什么都能够忍下去、挺下去的,只要少爷一天不抛弃她,她就还有赢的希望。”余管家拍了拍丘宛晴的手背,仿佛在鼓励她。
“少爷真正爱着的,这辈子也许就只有安宇宁小姐一个。但安小姐却……哎,真是冤孽,偏偏你跟她长得还一样。”
说到这里,已到伤心处,丘宛晴强忍的泪缓缓流下。
余管家拿起纸巾,一点点把她的泪沾干,一边沾,一边安慰,口气柔和得好像一个母亲。
“伤心最是伤身。你的体质本来虚弱,不要再流泪了。坚强一点,其实,少爷心里是有你的。”
这句话,本来是好意,可在丘宛晴听来,却是一种讽刺。他的心里,真的有她吗?
她不相信,一丁点都不相信。
那晚的记忆又传来。明明白天的时候,他还吻着她的唇,还抱着她的腰,可一转
眼,他就搂着另一个女人,做着对她所做的一模一样的事情。
其实,她不是一直明白戴梦妮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她不是傻子,她一直都懂,只是一直在逃避。如今,当现实直接刺入她的眼睛,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可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
她宁愿就这样昏迷不醒。
在接下来的两天,凌仲煊果然没有出现。而丘宛晴的病也一直拖着,没有好转。
她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
余管家一劝她,她只说:“要么放我回家,要么就让我死掉。”
如果离开这个地方,如果再也看不见他,她就会好转了吧,只当做是梦一场。
余管家做不了决定,打电话问凌仲煊,可他只冷冷地回答:“那就让她死掉。”
余管家再一问:“要不要告诉她您帮助她弟妹……”
可凌仲煊厉声打断:“别说。”
“哎,好吧。”余管家无奈放下了电话。怎么可能真的让丘宛晴死掉呢,少爷还真是……倔强啊。
不,他们两个都太倔强了,宁愿互相折磨着,也没有人肯先低头。
记得昨天半夜,她看护着丘宛晴的时候,本来说好不回来的凌仲煊还是出现在了门口。
只不过一天,他的下巴就长满了胡渣。
“她还好吗?”他就站在门口,眼里分明闪过了心疼的神色,却一步也不踏进这房间。
“不,她不好。”余管家把他拉进了屋子,劝他过去看看。
他终究还是过去了。
那如弯月一般的眉毛,因为痛苦而紧紧蹙在了一起。玫瑰般的唇色,也褪作粉白。而那眼角,似乎还噙着眼泪。
她的痛苦,都是因为他。
而他的,也源自她。
“好好照顾她。”凌仲煊没有多呆,他离开时的脸色比来时更加憔悴。除了余管家,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丘宛晴自然也不知道。她等呀等,可凌仲煊就是不来。在等待中,她一次次给了自己希望,也一次次让自己失望。
自生病以来的每一天,她都在等。
即使她的神智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是坚持坐在露台,即使那里的风大得能把她无力的头吹偏了过去。
但她还是等着。四五月的天气里,她穿着深冬的棉袄,惨白着脸,看着码头的方向。
看了十多分钟,头疼得实在厉害,看不下去了,她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用耳朵听,她能听出船行驶来时水花发出的声音。
听了一会,又睁开眼,继续等着那艘船的靠近。
好几次,船来了,她一阵欣喜,可最后却发现,不是他。
余管家好几次都看不下去,直想把她狠狠骂一顿。但一看到她空洞的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只剩下深深的叹息。
不止余管家,戴梦妮也看不下去了。
“丘宛晴,你装死还装得不够吗?”仆人拦不住戴梦妮,她一下子闯到了丘宛晴面前。
这两天,整个岛的重心都围着丘宛晴转,实在让她生气。而且因为她,凌仲煊整日不回岛上,给了外面的女人不知多少可趁之机。
丘宛晴看
她不善的脸,却不想跟她争辩,只呆呆望着大海。
“你还想把病拖到什么时候?以为拖到煊哥回来,他就会同情你了?”戴梦妮一句话说到了丘宛晴的痛处。
她的病一直不好,是因为她没有想康复的心情。她只想折磨自己,似乎这样,心里能好受一点。
但戴梦妮也没有说错。隐隐约约地,她心里是存着那样的想法,那样卑微的想法,如一条祈求怜悯的狗狗。
戴梦妮不屑地瞧着丘宛晴,双手盘在胸前,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继续嘲笑她:“装可怜?你这桥段也太老了了吧。”
“煊哥最讨厌病怏怏的人了。你想,安宇宁以前是多么活力四射。你要是真想和我斗,多学学安宇宁倒是还有几分胜算。”
安宇宁,安宇宁……这里的每一个,都把她和安宇宁联系起来,都让她装作是安宇宁。
但她分明是丘宛晴,与安宇宁分毫不相关啊!
为什么,为什么凌仲煊不能喜欢上丘宛晴呢?
“你知道煊哥为什么一直不碰你吗?”戴梦妮这个问题让丘宛晴迅速抬头,她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不解。
戴梦妮绕着丘宛晴转了一圈,把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才凑近她的耳边,好像要说一个秘密。
“煊哥每次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接近你,你知道吗?你有着安宇宁的外表,却给不了他安宇宁的感觉。他每次怀着多么大的期待靠近你,就换回来多大的失望。你是多么让他倒胃口啊。”
倒胃口……
丘宛晴的泪瞬间红了眼眶。
总算明白了,凌仲煊每次从她这里,得到的只是失望。
那碗面是一次失望。
那支舞也是一次失望。
那么多次的亲吻更是一次又次的失望。
这样的事实,从戴梦妮的口中说出,让丘宛晴难过得都不知道难过的感觉。因为太痛了,心脏选择了麻木。
每次伤害丘宛晴,每次看到那张和安宇宁一模一样的脸上呈现出痛不欲生的神色,戴梦妮心里就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而她报复的,当然是安宇宁。无论过多久,女人还是一种记仇的动物。
阳春三月里,丘宛晴的心情如坠冰窖。
也许她该听戴梦妮最后给她的忠告,识相点,放弃吧。
再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他是不会来的。
丘宛晴扶着椅子站起身,却只觉着一阵天旋地转。目光失去焦点,而模糊中,仿佛看到他萧瑟的背影,离她一点点远去。
“啊!来人啊!”仆人发现丘宛晴倒在了地上。
她重重地磕向了大理石的地面,把额头磕出了一块乌紫,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反而,她希望那里出血,留疤,然后,就再也不像安宇宁了。
“凌仲煊……”丘宛晴开始了呓语,“你的心……”
好狠,好狠。
“快,快去叫医生。她快不行了。”余管家慌了,丘宛晴全身都烫的不像话。
戴梦妮的话,让丘宛晴失去了支撑着的最后的信念。本来还能强撑着的身体,此刻失去了力量,于是,病魔叫嚣着,占据了她的身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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