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霍老太太在霍雅祺的搀扶下也缓步走进厅内，他们都穿着黑色的丧服，沉重而压抑。

见状，顾强生赶忙迎上前去，“霍老夫人来了……”

霍老太太先深深鞠了躬，与顾强生解释说：“真对不住亲家，我儿常年在外领兵，没时间回来，儿媳妇又得了风寒，不能来了，我这老太婆带着孙女孙子来晚了，请亲家见谅。”

顾强生忙道：“霍老夫人客气了，您来的正是时候，感谢您老能来送我儿一程。”

众人见状都噤了声，暗自思量着，顾家与霍家的关系看起来还是挺好的。

乔夕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了些，

霍老太太与顾强生打招呼，霍沉离却径直往顾婠婠的身边走去。

他深深的凝着她黯淡无光的小脸，凉薄的唇抿了抿，却什么也没说，丫鬟给他准备了白色的丧服，他穿上，站到了她的身边。

霍老太太寒暄完，便朝顾婠婠走去，她抱了下顾婠婠，安抚着，“孩子，别难过，以后还有奶奶呢。”

顾婠婠任她抱着，没什么情绪起伏，“谢谢奶奶来送我哥哥。”

霍雅祺静静地看着顾婠婠，眸里有些许同情，“嫂子，请节哀。”

顾婠婠点头，霍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放开了她，顾强生让丧葬执事宣布丧礼开始。

霍雅祺扶着霍老太太走到顾枭的牌位前，上香吊祭，等老太太上完香，顾强生赶忙带霍老太太和霍雅祺到贵客房中歇息。

苏晟腿脚不便，所以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上香。

霍沉离则与她一起，感谢前来慰问的来宾。

自始至终，顾婠婠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默默的站或跪在顾枭的灵柩旁。

隆重的吊唁仪式过后，已近黄昏。

苏晟安慰了顾婠婠几句先行离去，众人用餐，长辈与晚辈分席而坐。

顾婠婠还是没什么胃口，苏玥拍着她的后背，“婠婠，还是吃点吧，如果你哥哥泉下有知，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他会担心的。”

顾婠婠的眼圈有些发红，帮苏玥夹菜，声音柔柔的，“我没事，反倒是你，你有身孕身体又虚弱，还跟我一块折腾，太辛苦。”

苏玥怜惜的看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婠婠，”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霍沉离忽然开了口：“你不是一直认为你哥哥没有死，不是说一天没见到他的尸首，就不会相信他死了，现在怎么就相信了，还病恹恹的不吃饭？”

气氛猛地沉冷下来，苏玥有些胆战心惊的瞧着，只见顾婠婠侧首看向他，捏着筷子的手指指甲泛白。

霍沉离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盯着她愠怒的眼眸，平淡地说：“眼神杀不死我，要想继续查你哥哥身故的真相，得先养足精神。”

顾婠婠明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恨意，最后将碗中他夹的排骨扔到桌上，再也没看过他一眼，就这么吃起来。

男人的眸色微柔了几分，安静吃饭。

苏玥瞧了瞧顾婠婠，又看了看霍沉离，默默地低头吃饭。

啧。

这么多年过去了，霍沉离依旧是顾婠婠的克星……

……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用过晚餐后都各自散去。

顾强生与二姨太、三姨太忙着送客人。

灵堂里，已经跪了一天的顾婠婠、顾潇湘、顾思雨又跪在顾枭灵柩前守夜，霍沉离陪同。

又过了一个时辰，顾潇湘拍了拍疼痛的腿，揉着膝盖，她斜睨了一眼顾婠婠和跪在她身侧的，英俊无双的男人，冷呵一声站起来，撅着嘴走回回房间。

顾思雨也站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三妹，我有点头疼，先回房间休息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顾婠婠低垂着眼帘点点头，顾思雨转身离开。

人都走完了，大堂里只剩霍沉离和顾婠婠两个人。

男人微微侧眸，看了眼脸色苍白憔悴的顾婠婠，“你也去休息一会。”

顾婠婠不说话，他伸手要抱她，她却侧身躲开了。

霍沉离的手僵住，见她失魂落魄的盯着顾枭的灵柩，他的剑眉轻蹙，收回手，不声不响的陪在她跪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顾强生带着一众人来到灵堂。

寅时三刻，丧葬执事到了宣布起灵。

顾婠婠的手撑在地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膝盖却如针扎般的钻着疼，都没站稳直接摔倒，她的腰间忽地一重，霍沉离一把抱住了她，“小心点。”

顾婠婠站稳后，不做犹豫的抽离他的手。

霍沉离眸色幽深地看着倔强的顾婠婠，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侧。

到达墓地，执事主持下葬。

顾枭的衣冠冢葬在顾母墓穴的下边。

顾婠婠站在旁边，呆呆地盯着那棺木一点点的落入墓穴。

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下葬仪式匆忙结束，送葬的人陆续撤离。

顾强生以送劳累过度的二姨太、三姨太及两个女儿回家为由，也跟着走了。

陪在顾婠婠身旁的苏玥蹲下身子，拿了两打冥币点燃，放到顾枭墓前，“顾枭哥哥，一路走好。”

她又看向顾婠婠，“婠婠，顾枭哥哥不在，还有我们。”

顾婠婠看她，“不用担心我，你现在孕期反应强烈，不太适合在这里呆着。”

她转眸对苏晟说：“苏哥哥，玥玥身体虚弱，你先带她回去歇着吧。”

苏晟瞧了眼面色苍白的苏玥，“也好。”

他的视线从霍沉离的脸上扫过，落在了顾枭的墓碑上，“顾枭，你放心，我会待婠婠如亲生妹妹一样，护她一生无忧。”

苏玥的身体确实虚，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便没有强撑着留下来给顾婠婠添麻烦，与苏晟先行离开。

墓地只剩下顾婠婠和霍沉离，以及霍家的保镖和司机。

雨越下越大，冷风吹着顾婠婠的脸，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裤，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在漫天雨幕中，为顾婠婠撑伞的霍沉离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往他的怀里搂了搂。

女人想要挣脱，但英俊的男人搂的紧，她只好作罢。

雨越下越大，霍沉离轻声道：“回去吧？”

顾婠婠只盯着顾枭的墓碑，一动不动，也不回话。

半晌，身侧的人瑟瑟发抖，霍沉离脱下风衣裹在她的身上，“想哭就哭，不用憋着。”

顾婠婠依旧一声不吭，也没红眼，整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那，漆黑的眼睛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又一分一秒的过去，雨停了，两人不知疲倦般守着那墓碑，司机来催过一次回小洋楼用午餐，但顾婠婠不走，霍沉离便一直守在她身边。

直到天渐渐黑下来。

向来冷漠如斯强势果决的男人，揽着顾婠婠肩膀的手紧了紧，“顾婠婠，该回去了，你再不听劝，我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婠婠的身体突然往下滑落，霍沉离反应敏捷的抱住她，惊愕道：“顾婠婠——”

……

医院里。

霍沉离在诊室外站着。

值班的医生给顾婠婠进行了全身的检查，道：“少督军，少夫人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好，身体虚弱，血压过低，导致昏厥。问题不大，住院好好休息几天，多吃点营养品调理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男人的眼眸凝视着疲惫不堪而昏睡着的顾婠婠，他俯着身，轻轻地摸了摸她瘦小了一圈的脸颊。

本来就瘦，这几天更瘦了，他紧紧地皱着眉，忽然想到什么，掀开了盖在她腿上的被子，卷起了她的裤腿，只见白皙的膝盖上果然淤青红肿。

他取来了两个热水袋，帮她热敷，之后他出了病房，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

霍沉离道：“郭副官，我今天不去……”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郭副官便急切的打断他，“少督军，我正要去找您呢，您快回来一趟，警局这边出事了！”

“之前那个蛮军，就死了的，您让我负责处理丢乱葬岗的那个蛮军，有人看到他在襄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