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寺,夜中孤女,面对她的请求,江陵却心怀谨慎。
忽坐起身来,瞧这女孩身姿,的确曼妙可人。
便问她:“姑娘怎么称呼?”
女孩怯赧,轻声答:“小女子姓聂。”
姓氏,也对得上了。
“可是本地人?”
“不是,小女子本为官宦女,随父上任,却路遇劫匪,一家人惨遭杀害,唯有小女子在父亲庇护下侥幸逃脱。可……尽管如此,如今也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
说着,掩面而泣,楚楚怜人。
“小女子一路逃至此地,也实在无处可去,又逢天色向晚,故想请求小郎君,收留小女子在您这受庇一晚!”
若是正常女子,
江陵倒没意见,荒山野岭有美人相伴,至少可解寂寞。
只是这女子,正常么?
兰若古寺,姓聂孤女。
这剧情可并不陌生。
本想与那姓宁的书生一般,直接拒绝之。
可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又稀里糊涂遇上这些事,宛如做梦一般。
在梦里若是还恪守本份小心翼翼,那不浪费了这么个梦境么?
一念及此,心中豁通:“也不必说什么收留不收留,说起来我与姑娘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姑娘也不必拘束,请随意吧。”
“多谢小郎君。”
得到江陵允肯,女孩抹去眼泪,怯怯靠近过来,坐在火堆对面。
几番偶然对视,俏面霞飞,螓首低垂。
江陵之前虽睡了一觉,可身体仍是疲乏,简单说了几句,又自沉睡过去。
未几,梦境复来,
梦里有巨鳌从浑浊的大河里破水而出,其背上,有金页闪动,光斑文字于其中熠熠生辉。
忽然,怀中异物抖动,
江陵于梦中惊醒,定睛一看,见是那画卷似乎动了几下。
再看身边,那长裙女子不知何时已近身前,她玉手解下细长丝带,青色长裙如瀑滑落。
转眼便露出冰肌玉足,浑身上下寸缕也无。
“聂姑娘,你这是作甚?”
江陵瞪大双眼,坐直了身。
“幸得小郎君收留,若不嫌弃,小女子愿以身相许,以谢收留之恩。”
女子款步走来,媚态天成。
江陵直视之,目光不避。
既是对方自己主动脱的,他自是不必虚伪转过头去。
“姑娘美意,我倒是不想推却,只是在下目前体虚,姑娘可否改日再许?”
如果这真是进入到了某段剧情,美人送上门,又哪有亲手推开的道理?
女子闻言微微愣怔,
大抵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回答,
男人么,每当碰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饿虎扑食,要么就是铁石心肠厉声呵斥,如那姓宁的书生一样。
可这种回答,日后再许?
被江陵直勾勾盯着看,女子即便出于主动,也是不由赧然。
“先穿上吧,晚上风冷,别着了凉。”
“谢……谢郎君。”
女子只得将长裙捡起,重新穿上,随后也不知从哪处捧出了个元宝,送于江陵面前。
“郎君既愿接受小女子,那小女子之物便是郎君之物,这锭元宝,还请郎君收下。”
江陵看着元宝,眉头微锁。
聊斋志异里,聂小倩以美色撩人,若无果,便以钱财惑人心。若有人真为钱财动心,那夜晚就要被罗刹找上门。
“姑娘芳名可否相告?”
虽说女子【待字】不能轻易说出名字,但现在的情况,脱都脱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女子姓聂,单名一个‘倩’字。”
聂倩。
在《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里,聂倩就是聂小倩。
‘还真不是巧合,还真是进入到这段故事里了!’
江陵心中感叹,了然之后,再看聂倩,仍未有丝毫惧怕。
只说道:“我可不习惯用女人的钱,这元宝你自己留着,孤身在外身上有钱,心中也会更踏实些。
你若诚心跟我,我自也诚心待你。若有需要帮衬之处,只需言语,吾自当不吝。”
听着这番诚恳之言,女子神情微动,似是首次被人如此对待。
再看他时,目光也多了三分礼敬。
心道:此人目光虽饿,其本心却还是个君子!
“早些睡吧,你若愿意,明日可随我一同去郭北县。”
“嗯。”
说完,闭眼又睡。
女子倚在火堆旁,贝齿轻啮红唇,几次欲言又止。
大概到了午夜子时,江陵又觉胸口有异物抖动。
这次抖动剧烈,只两三下,那插在怀中的画卷竟径自飞了出来。
迷迷糊糊间,江陵睁开眼,只见这禅房内,目光三尺外莫名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东西。
它面色发青,头如黑炭,眼睛极大,肚皮浑圆,四肢多爪而纤长。
看到它时,它正往这边张抓扑来。
而江陵怀中的画卷飞出去的时候,正好撞在它的头上。
下一瞬,画卷展开,一男一女凭空而现。
只是几道利爪发出了青光,那青面獠牙的东西当场烟消。
随后,那对男女徐徐转身,他们脸上带着笑,生硬而诡异。
笑着笑着,又飘然而下,重新变回了一张纸。
火堆边,女子忍不住惊叫,瑟瑟发抖,看着那画卷生出浓浓惧意。
而江陵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终确定了。
——是了,之前在空幽山谷里,定然也是这画里的东西救了他。
可这画,乃是他亲手所做,却能有如此威能?
“我好心收留你,你却要害我性命?”
忽然,他向女子责问。
女子娇躯剧震,当即跪倒,解释自己与此无关。
“郎君明鉴,小女子并未想害郎君性命,方才那罗刹,不是小女子能控制的。这……都……都是姥姥安排的。”
生怕江陵不信,她指着地上已然发黑的元宝,哭道:“姥姥每次让我们出来,都不许空手而归,我……我真没想害郎君……”
“哼!”
就算她确无害人之心,但罗刹鬼出现的时候,她一没提醒二没阻拦,是一种放任的态度。
凭此,
江陵也不必再与她客气什么。
“为何只针对我?怎不见你们针对那书生?莫非真是善心可欺?”
江陵面色变得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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