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杞待在屋子里发呆好几天，尽管她每日的吃喝都很丰盛，她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憔悴模样，让人看了心底焦躁，也让人生厌。好似想用来做填鸭的鸭子怎样都不肯进食，不长得膘肥体壮，哪个客人会欢喜？圈养者气得眼冒金星，鸭祖宗就是嫌弃那白菜番薯，啄都不肯啄一口。

这可难倒了老管家，他对冬杞不是很上心，却奈何她是白衍的贵重客人。

这样的娇小姐闹起了绝食，自然是要请白衍过来见分晓的。

喊了白衍来，白衍却对冬杞绝食的事情置若罔闻。他拿出几张青年才俊的照片，逐一摊在冬杞面前，说：“你吃不吃东西都不打紧，大不了之后给你注射营养液，维持你的生命就好了。我给你挑了几个优质的永生人，我很民主的，让你亲自挑选你感兴趣的款式，到时候培育你们的小孩。你们地球人不是最懂返祖现象——‘爱’吗？你倒是告诉我，你爱上哪个了？我给你找回来。”

白衍这话问得奇怪，或许他自己都没咂出味儿来，不知哪处逻辑出了问题。

冬杞觉得他挺可笑的，甚至觉得这人有点儿可悲。

冬杞悠悠然地说：“你们的祖先也是旧人类吧？为什么他们拥有情感，能懂‘情爱’，而你们不行呢？”

白衍手指搭在照片上，缄默不语。他在等冬杞的下文，所以没有出声打扰。

冬杞摩挲着照片上的男人模样，嗤笑一声，接着说：“我记得林野说过，你们做了永生手术，才让生命无限延长，也因此付出了代价，由于体内的激素调节出了问题，所以情绪感知变得迟钝，甚至丧失了‘爱’这一项情感能力。那么，你们解除永生，恢复成百年的寿命，身体细胞正常运作，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还非要抓到我，让我和你们培育出新的人种，再尝试将其变成永生人后，测试他有没有‘爱人’的能力，真是多此一举。”

冬杞猜得没错，甚至是全对。

她这番话讽刺意味十足，通篇都在讲像白衍这种贪婪的永生人，得到了永生还不够，甚至渴望情感。

太好笑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何德何能……又凭什么得到所有东西呢？

获得了礼物，必将付出代价，宇宙是守恒的。

白衍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冬杞的话外音。

他一把掐住了冬杞的脖颈，迫使她抬起头来。

白衍像一头矫健的豹子那般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冬杞白皙的脖颈，倒让她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来，冬杞已觉呼吸困难，甚至是有些喘不上气了。她就像是一条被丢弃到岸边的濒死的鱼，尾巴疯狂打着摆子，却没办法回到水中，自在畅游。

她太可怜了，任意一句话就会将自己陷入危难。而白衍喜怒无常，随时会被她激怒。

冬杞抓住白衍的手臂，发疯般地挣扎，可惜了，她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此时只能任白衍作恶。

白衍冷笑着说：“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劣等、卑贱的旧人类，胆敢议论我们永生人的决策？像你那种百年寿命能做什么呢？还没等创造出价值就死去了，像蚂蚁一样卑微。”

他也怕弄死了冬杞，没办法再抓一个女性的地球人，于是猛地松了手。

被松开的冬杞大口大口喘息，像是终于见到了绿洲的沙漠旅客。

她即使险些窒息，也绝对不服输，倔强地反讽：“是啊，我们旧人类才活一百年。我们的人生短暂，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被人记得名字。但是，我们的一生，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平凡无奇也好，出人头地也好，我们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不被限制，或捆绑任何生活方式。我们只为自己活，追求自己热爱，纵然只能活一百年，我也努力发光发热，燃烧了足足一百年，我的火光不比任何永生人黯淡，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有血有肉，比你们任何人都热爱自我。这，就是我百年来活着的意义，直到死去那一秒，我也无悔我只活百年的人生！”

她声嘶力竭地吼，双目赤红，像极了一只被逼到绝地的小兽。明明牙都没长齐全，竟敢在他面前叫嚣，还真是好得很。

白衍不觉得冬杞有趣，他反倒觉得她难缠极了。

他好声好气劝她吃饭，劝她挑选配偶，她不肯，偏偏要如今这般撕破脸，姿态难看地互骂。

真是无趣的女人。

白衍皱眉，无视冬杞离开房间。

临走前，他叮嘱一句：“记得好好看看那些照片，回头我会问你意向的。你也不想……被我肆意安排配种吧？”

冬杞的胸腔发闷，她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直涌入喉头。她扶着桌子干呕，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鼻腔由于这一催吐举动而发酸，将她的眼泪都逼出来了。

冬杞无力地扶着桌子，她在心底细数无数白衍的恶行。

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她发誓！

白衍已经走了，他离开了冬杞的闺房，遣退侍从，来到一间隐秘的房间，这是他寝宫的一部分。

这里没有任何洗漱的设备，也没有床或者桌椅。整个房间都是昏暗的，仅有一面可触摸的显示屏，泛起淡淡的光。

白衍触碰显示屏，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立马漾起小小的波纹，原来是4D监控荧幕。那面墙很快变成一面白色的板，随后，无数黑色影子漂浮过来，由浅浅的灰色逐渐变成了黑色，一个接一个靠近白衍，然后充斥着整个荧幕！

那堵墙，满满当当全是黑色的点儿，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白衍并未被这样诡异的景象吓退，他反倒勾起一抹笑容，开始诉说今天的行程：“今天我参加了流星庄园的剪彩仪式，还去品尝了黑色酒庄的新菜色。我培育了许多新品种的植被，还合成了地球的各类动物骨肉，今后永生人的食材就更加丰富了……这个星球繁荣昌盛，它在逐渐进步，逐渐发展，这一切都是白衍的功劳！”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对着那一整面墙诉说这些事儿。

白衍感觉真好，在这个房间，他能尽情放松，好似回到了家里一样。

他感到温暖，甚至能想到从前还在羊水里的时刻。那种被人体培养液浸泡的感觉真好，有着母亲的温柔气息。

白衍要好好管理星球，谋求永生人的福祉。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进行下去，世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