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针这是怎么了?
董孝麟看着她的脸,不由自主地有些看呆了。脸还是那张脸,穿着打扮也还是那一身,就连阿针跪在徐国瑛尸体前沾到的血迹都还是那么触目惊心……这是阿针,可董孝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仿佛眼前的阿针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除了冷漠和隐隐露出来的戾气,简直没有了半点人味儿,跟平时外表精致内心柔软可人的那个阿针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难不成,失去亲人的打击,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彻底变了心性?!
不容他再多想,听到动静的步一风已经从屋里追了出来,看到董孝麟他们正在跟大黄对峙先是有些纳闷,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就一脸担心地走了过来想问个明白:“怎么回事?我在屋里听见狗叫还以为有外人进来了呢,大黄怎么会忽然发疯的?这狗看着块头大其实胆儿小着呢,从没见过它这么闹腾过啊!小徐,你没吓着吧?哎呀,这狗平时挺老实的,真没想到今天忽然来这么一遭,没伤到你吧?”
步一风满脸担心地想靠近阿针瞧个仔细,阿针似很不习惯这种关心本能地就想躲避,可刚要抬脚就感觉到了董孝麟审视的目光,要往后撤的脚步瞬间就停住了,木讷地摇摇头,闷声说道:“谢谢关心,我没事。”
这话说的客气可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语气中的疏远,步一风讨了个没趣倒也不生气,看她没事才算是放下心来,这才把目光投向老吴肩上扛着的步翩翩。
“这丫头这是喝多了?天都还没黑呢怎么睡得这么沉?”步一风一边喃喃一边打发老吴,“别愣着了,赶紧把她扔到房间去,吩咐厨房给她弄碗醒酒汤!姑娘家家的在人间家里喝得被扛回来,成何体统!”
老吴闻言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董孝麟还是一言不发地扛着步翩翩就往屋里走去。
步一风叹了口气转向阿针:“我这闺女让宠惯得没个样子,你姑姑今天要回家,她像个跟屁虫一样非得跟着去拦都拦不住,让你父亲见笑了……”
步一风脸上不好意思的笑容在看清了阿针身上斑斑血迹之后,瞬间就僵在了脸上。“这……这怎么会这么多血?泽真你受伤了?!孝麟,赶紧去打电话叫医生来啊!怪不得我这一天眼皮一直跳,就怕出事儿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泽真你到底是伤哪儿了?”
看着步一风慌了神,董孝麟暗暗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地去把大黄给拴好,这才走到步一风跟前,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她没事,血不是她的。”
听他这么说,步一风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得稳稳当当的阿针,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哎哟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泽真受伤了呢,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就好!你们俩这是办什么案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董孝麟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的脸色就忽然一下变得煞白,好半天才皱着眉盯着董孝麟:“不对啊!你们两个不是去查案了吗?怎么会连弄了一身血的衣服都没换,就专程跑去徐家把翩翩接回来?”
他明显慌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给我说清楚!”
这种状况比董孝麟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百倍,当着阿针的面,董孝麟实在是不忍把徐国瑛还有徐国良他们的死讯说出来,脸上不免有些为难。
步一风纵横商场多年又以华人董事的身份栖身工部局之中,成天打交道的就是各种高官巨富三教九流,要是看到董孝麟这反应还猜不到出了事那可就真的不合理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难道是徐家出事了?”看董孝麟脸色更加难看,阿针也是沉默不语,他瞬间就炸毛了,音调都提高了不少,“说话,你们两个都哑巴了不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要把我当傻子糊弄,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都哑巴了吗?”
他的一连串问题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这让他一下子就来了脾气,刚要再质问几句就忽然愣住了:“该不会……国瑛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董孝麟知道徐家的灭门案最多拖到明天一早就会见报吵得尽人皆知根本瞒不住,索性把心一横,拍了拍阿针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先上楼,义父这边还是我来跟他说吧。”
阿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几不可见地微微点了点头,迈步就往屋里走去,整个人阴郁地仿佛笼罩着一团乌云似的。
步一风看到这状况,心里不祥的感觉更甚,焦急让他显得十分愤怒,满眼都充斥着血丝,看着目不斜视盯着阿针背影的董孝麟,他的眼神凌厉得仿佛要杀人一般。
等阿针进了屋,步一风立马就忍不住了:“孝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是不是国瑛出事了?她受伤了吗?现在人在哪儿?”
董孝麟看着他那一脸焦急,只觉得自己的心简直是陷入了纠结的泥沼,瞬间就有了一种无法呼吸的无力感。
他低头沉吟了几秒,好半天才抬起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义父,徐家姑姑……”
步一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赶紧追问:“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赶紧说啊,她怎么了?”
“她死了!”
董孝麟一咬牙终于吐出来这艰难地三个字,在步一风差点瘫坐在地上的前一秒扶住了他的胳膊……
把步一风搀到卧房里坐在**,已经彻底红了眼的步一风在听董孝麟说完徐家的事之后,终于还是痛哭了起来。
在董孝麟的心目中,步一风这个义父的形象一向是积极向上的。他在商场上诚信经营胆大心细,游离于各方势力之下还能始终保持本心,是个手腕厉害的商人;而在家里,他却是个既能沉下脸管教子女的严父,又能嘻嘻哈哈跟家人话家常的老顽童。
可无论是以往的任何时候,面对如何的境地,董孝麟都从未见过如此悲伤的步一风。
他就那么坐在床沿上,常年挺直的后背佝偻着,胳膊肘压在膝盖上两手捂着头,眼泪随着他身体的颤抖不断撒落在地板上,其间还夹杂着几声低低地呜咽。
面对这样的步一风,董孝麟鼻子一酸也险些流了眼泪。步一风哭了许久,等到他的手已经颤抖得撑不住身体,他这才抹了一把泪水,恶狠狠地盯着董孝麟。
“是谁?”步一风的声音嘶哑地像是来自地府,“是谁害了她?”
董孝麟摇摇头:“不知道。”
步一风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不知道。”董孝麟皱了皱眉,“有方向,还没证据,而且义父你知道的,我不能……”
步一风根本不让他说完:“不要跟我说什么规章制度!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敢动我步一风的女人,倾家**产我也要活剐了他偿命!”
以步一风的性子,董孝麟知道根本就劝不住他,想了片刻郑重地沉声说道:“义父,那都是阿针的家人,您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案子查清楚,成么?”
步一风还想说什么,可看他那副表情,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妥协,立马就明确地告诉董孝麟,要钱还是要人尽管提,哪怕是把上海滩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给抓出来,不然难以慰藉徐国瑛在天之灵!
等到董孝麟走到门口,步一风忽然又叫住了他。“她……最后,真的没有说出凶手是谁吗?”
董孝麟知道他也是报仇心切心里也不好受,可徐国瑛弥留之际确实是否认了认识凶手……
想到徐国瑛死前的状况,董孝麟又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劲。以他的经验,徐国瑛表示自己不认识凶手时那种反应确实是比较可疑。不过她当时流血过多,连看到阿针的时候反应都很不对劲,或许……只是因为痛苦而产生的误会?
董孝麟这一瞬间的愣怔让步一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立马就追问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说翩翩是国瑛救下的,她会不会也看到了凶手?”
董孝麟摇摇头:“我找到翩翩的时候她很激动,我还没能好好问她。我知道您心里着急,可翩翩现在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您还是先休息吧,查案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巡捕房吧!”
步一风还想说些什么,董孝麟赶紧补充道:“义父,我得去看看阿针和翩翩……”
步一风顿时语塞,一个是刚没了全家人,一个是自己女儿还是目击者,确实都比他这个糟老头子更需要关注。
终于从步一风的房间出来,董孝麟一边上楼一边在仔细地反复回想徐国瑛死前的一系列表现。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就听到楼上传来步翩翩微弱地呼救声。
“不要……不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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