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危险逼近

第四九章危险逼近

49、危险逼近

萧冥羽去了那家不起眼的小旅店,韬世正趴在房间的**画画,曼婷去打开水了。

“画什么呢?”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放下,萧冥羽探身来看儿子的画。

韬世立刻献宝一样指给他看:“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是我。”

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涂鸦,带着属于四岁孩子的童真,画着手牵手幸福的一家三口,每个人都有一张笑得夸张的血盆大口。

伸手把孩子抱进怀里,萧冥羽在韬世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充满父爱的吻,然后忍着满腹歉疚的心痛说画得真好。

“你来啦?”曼婷进房后看见萧冥羽,依然笑的温柔。

“我给你门带了点吃的。”饭菜是在南京最好的馆子定的,不方便带她们母子出去吃,只好用这种方法权作补偿。

“楼下有糕饼卖,我们随便吃点什么都行的,你不用天天跑来送饭。”曼婷体谅的说。

然而这是萧冥羽仅能为她们母子做的了,所以还是坚持说没关系。

打开食盒,曼婷把里面精致的几道菜肴拿出来,照顾韬世先吃。

“你也一起吃点吧,这么多我们吃不了的。”来南京也有几天了,曼婷连跟丈夫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几乎有些不敢正视曼婷,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曼婷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保持着侧身对着萧冥羽而坐的姿势好半天没有动。良久,才低低的问了一声:“我们母子非走不可么?”

“曼婷,我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你们母子留在南京太危险了。”

看了眼专心对付着香酥排骨吃得头都不抬的韬世,曼婷转过身来示意萧冥羽到远一点的窗边去谈。

“宗坤,你我夫妻一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也许是童养媳大了几岁的缘故,曼婷严肃起来讲话时,是带了几分姐姐的口吻的。

萧冥羽心里扑腾了一下,带着惴惴的心情点了点头。

“不能容我们母子留在南京,单是因为抗日,还是有其他原因?”曼婷几岁就到了顾家,本姓的俞字已经多年不提了,她很早就认定自己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可自从宗坤被日本人抓去后,她渐渐觉得自己可能连死后进顾家祖坟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了,尤其这次来到南京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萧冥羽知道,尽不了一个丈夫对妻子应尽的“义务”,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

“曼婷,留在这里,你危险,我危险,韬世也跟着有危险。让你们走,的确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至于另外的原因......”萧冥羽做了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把话说的不至于结巴:“我不敢奢求得到你的宽恕,只是不能骗你,我确实......爱上别人了......”

以为会被歇斯底里的怒骂和捶打,萧冥羽闭了眼睛等待加诸在自己身上发泄。

意外的,曼婷只是略微加重了些的呼吸,并没有任何失控的举动。

垂了眼沉默了片刻,曼婷心底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她那个不祥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我们明天就走。”不是负气,这么久以来丈夫身上发生的变化,让她对这件事早有了心理准备。她也是读过书的进步女性,虽然可能并没有读到很高的年级,但在重庆那段日子,也努力抽时间去大学旁听给自己充电,爱情不能勉强的道理她很明白。

曼婷几乎可以算是看着丈夫长大的,她对“顾宗坤”恨不起来,那种感情凌驾于爱情之上,她至少有十年的时间,是把丈夫看作弟弟的。而且对于一个变了心的丈夫来说,萧冥羽还愿意给他们母子钱,也许已经不能算是太坏了。

萧冥羽完全没有料到曼婷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吃惊的看着对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那位小姐一定很漂亮吧?”也是他们组织的人么?听说,志同道合的人很容易走在一起。他们或许是扮假夫妻,然后就有了真感情。

“他不是......小姐。”萧冥羽觉得很难同跟“自己”的肉身生有一个儿子的女人来解释这件事,他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不是小姐?”曼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丝异样的神色:“宗坤,勾引人家太太这种事,是不道德的。”虽然爱情是盲目的,可有些底线总该坚守,那是做人的原则。

“我是说,他不是女人。”还有什么比身为人家丈夫的男人跟妻子出柜更窘迫的事么?萧冥羽说这话的时候连耳朵都红了:“我爱上的不是女人。”

“......”曼婷失语了,她觉得自己可能领会错了丈夫的意思:“不是......女人?”丈夫该不是想要告诉自己,他爱上了男人?

“曼婷我真的......非常抱歉!”

性取向这种事并不是他可以决定的,纵使没有林耀庭的出现,他也永远没办法成为一个好丈夫。让他接受女性,就好比让异性恋者接受同性那么困难,他完全是无能为力......力不从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曼婷抬手示意萧冥羽先不要说了,她需要冷静一下。扶着胸口慢慢坐下来,却转头看见韬世抓着一只凤尾虾看着他们这边。

“爸爸?妈妈?”连小孩子都看出了他们神色不对,声音怯怯的。

曼婷看着韬世,都恍惚的产生了错觉,这个孩子是自己跟丈夫生的没错吧?可丈夫,竟然说他爱上男人了?

换上笑脸安抚儿子继续吃饭,曼婷调整了半天的情绪,才转回头面对眼前让她哭笑不得的丈夫。

“我等你。”

“呃?”萧冥羽一时没有领会她这句话的意思:“等我什么?”

“等你玩够了,回来。”

“玩?”萧冥羽完没料到曼婷会这样说,一句话梗在喉头。许久,才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没有在玩。”

“宗坤,你在说什么疯话?男人跟男人怎么可能过一辈子呢?”曼婷觉得时光似乎退回到了丈夫还会尿裤子的不懂事年纪,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或许算不得天下奇闻,可那些男人最后还不都是要娶妻生子回家过日子的么?哪个男人会为了跟男人的一时新鲜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那才真成了天下奇闻!

“曼婷,你没懂我的意思。”他不是在学人家包男戏子玩男优伶的胡闹:“我爱他,而且我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了,我对女人......我不能耽误你的幸福,你懂吗?”

萧冥羽真的语无伦次了,说的自己好像是个有性功能障碍的患者。

曼婷定定的看了他半天,脸上渐布疑色:“宗坤,是不是在天津时日本人的大刑伤了你?”问着这话,曼婷的视线移向萧冥羽下身,满眼痛心。

“......”不是伤了那里,是伤了性命!状况变得有些尴尬,然而萧冥羽无法解释清楚那不合情理的一切,因此只是极不自然的牵动了下唇角,最终没有说话。

如果这个理由能让曼婷放手放得心里好过一些,那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回头看了眼还在忙着吃东西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韬世,曼婷拉住了丈夫的手,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我会守着你的,就算、就算真的不行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已经有韬世了,只要我们三口人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过日子就好。”

曼婷真的是个善良的好女人,萧冥羽歉疚的完全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泪水。

“算了,我们先不谈这个了。明天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傍晚会有人来接你们去城外乡下暂住一段时间,等我忙完了这边手头上的事,就去乡下看你们,我们到时再好好谈。”解释这种事情,真的非常令人为难。

萧冥羽离开曼婷这里的时候,丁秉朝正踌躇满志的去了梁公馆拜访,扣畔上还挂着块作为查获上海那个照相馆战利品的纯金怀表。

拉着萧冥羽的洋车在傅厚岗的巷口停下来,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报要传递,萧冥羽就打算直接回家,结果看到那家咸水鸭店一向放下的门帘卷了起来。这是有紧急事件要他前去联系的暗号,萧冥羽就抬脚进了店里。

店老板正给一位老太太装鸭子,看见萧冥羽进来,就热络说是老主顾了,稍等一下。

萧冥羽会意,没等多一会儿店主打发了老太太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店里走了点。

“上海又出事了,我们有几个人被76号逮捕了,现在可以确定有一人已经反水,你要格外小心。”店老板注意着店外的情况,急促的低声警告萧冥羽。

“是我的接头人?”现在萧冥羽的情报关系网已经转移到南京了,如果是上海那面出事的话,难道是水蜜桃?

“不是,是一个的照相馆,负责情报传递的工作,所有拍过跟踪或制裁对象照片在那里冲洗过的人员,我们都要例行通知他们小心。”

听老板这么说,萧冥羽松了一口气。他为制裁杨寿祥时的确用个怀表造型的相机拍过照片,但洗照片这种事并不是他亲自去的。他们这种人除了上下线之外几乎不与其他成员发生平行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他现在人已经离开上海了。

辞别老板一进梁公馆院门,水生就悄悄的溜过来告诉他从上海来了客人。萧冥羽听完就是一愣,水生描述那人常去和平剧场请柳老板,他第一反应就是丁秉朝。后来又听水生说白伯也躲到了后院里,他就更肯定那是必是丁秉朝无疑了。

等进了客厅一看,果不其然,丁秉朝正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的跟林耀庭在喝茶聊天。

“呦,清水先生回来了?”丁秉朝因为知道当初不是萧冥羽去谋杀他,所以表现的好像把谋杀那篇完全翻过去不记得了一样,甚至还站起来假意亲近的打招呼。

萧冥羽一眼就先看见了那块挂在丁秉朝扣畔的纯金怀表,心下大为吃惊,暗揣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了。不过面上倒是也做得滴水不漏,客气的寒暄道:“稀客啊丁先生,几时来南京的?”

“有一阵子了,上次因为玉楼的事跟林老弟有些误会,这次特地登门谢罪。”

“老丁你严重了,大家都是为汪主席效力的,同僚之间,说什么谢罪不谢罪的!”林耀庭打着哈哈让丁秉朝坐。

“那我必须得谢林老弟大人大量了,改天我做东,请林老弟和清水先生务必赏脸给我个表诚意的机会。”

三个人重新分宾主落了座,相谈的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丁秉朝自然是不知道萧冥羽跟怀表的渊源的,他来是为了试探柳老板和萧冥羽的关系。

柳老板就是老豆腐的事一经揭发,丁秉朝就第一时间通知他干爹。因为被枕边人算计,他干爹盛怒之下选择大义灭亲,让76号的人顺利的带走了柳老板。

虽然柳老板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到了76号受尽酷刑愣是一个字不肯说,但丁秉朝总记得他帮助安排玉楼和这位清水先生见面的事,因而很是怀疑起萧冥羽的身份来。如果一旦攀住了萧冥羽,不愁引不出林耀庭。对于玉楼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虽然他没证据跟林耀庭有关,但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跟他脱不了干系。

对萧冥羽来说,军统成员间单线联系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可以在有人叛变时不至于牵连更多的人就不提了,弊端之一,大概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大家是同一组织的成员,却互不知对方的身份。萧冥羽如果一早知道柳老板也是军统的人,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白玉楼的事情去找他帮忙而至对方于险地的。

丁秉朝在这里连明示带暗示的说了一番柳老板的故事,柳老板是在他干爹寿宴上被当众带走的,这事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然而林萧两人听后除了对柳老板是军统成员表示出极大的惊讶外,并没有丝毫的可疑之处,丁秉朝敲山震虎这招没有奏效。

这使得丁秉朝有些悻悻不乐,不过又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来日方长,随即婉拒了林耀庭留客吃饭的客套话,礼貌的起身告辞了。

丁秉朝刚走,萧冥羽就被林耀庭风一样拖进了楼上卧室。

“你们军统又出什么事了?那块怀表怎么会在丁秉朝身上?”林耀庭火烧火燎的发问。

“你也注意到了?”一向知道林耀庭是个有心人,但可能他远比自己看到的还要有心。

“别说这些没用的!”林耀庭清楚的记得那个晚上是中统郑女士殉国的日子,他喝了不少酒,就那样抱着萧冥羽睡了一夜,怀中人身上当时就挂着那块怀表。那么精致的纯金手工怀表,不可能出现完全一模一样的两块。

“我们的一个照相馆被破坏了,他们可能从那里搜到了这块微型相机怀表。”不得已,萧冥羽据实相告。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林耀庭在房间里转了两个圈:“得把表偷回来!”

“偷?”萧冥羽虽然也很不想那块表落入敌人手里,但看丁秉朝把他挂在身上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发现那其实是个微型相机,这样去偷未免太冒险了。

“记得谁见过你戴那块表么?”林耀庭正色提醒:“长谷川绫子!”

他的记忆力一向是值得引以为傲的,还深深记得那晚萧冥羽回来时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后来一问知道他跟长谷川绫子跳过舞,那么长谷川绫子肯定看到了那块怀表!

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丁秉朝就是她的手下,倘若这块表被绫子看到,萧冥羽就危险了。他能一眼认出那块表萧冥羽戴过,那么同样是特工的出身的绫子没理由认不出来!一旦她追问出怀表的来源,不管发没发现表是微型相机,都会发现萧冥羽同军统联络站有牵连。那样的后果是林耀庭不敢想象的,就像他不敢想象柳老板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目前唯一的庆幸的是,丁秉朝不知基于什么理由从上海得到这块表后一回来就先来了他们家,那么绫子应该还没有见过这块表。

“在家里等我,哪也不要去,我尽快就回来。你守着电话别离开,如果有事我会先用电话通知你!”

林耀庭吩咐完不等萧冥羽多说,甩上门就急匆匆的下了楼。他要去安排偷表的事宜,绝对不可以让绫子有机会见到这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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