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这可是学官今日第二次闹市疾行了。”
姜晓疑惑问道。
文人间的曲水流觞能有何事。
无非是甲家诗词高出一筹, 乙家不服酸文假醋,言语间争个高下。
“庄主莫要打趣我了,快随我去杏林小筑。”林学官意识到仪态有失后羞得面色飚红, 举袖擦拭额角汗珠。
姜晓警铃大作,“难道是酒?莫不是天热有人喝坏身子了吧。”
边示意学官上马车, “请学官马车详叙, 木槿赶快驾车去杏林……”
“非也非也,庄主好意助林某的米酒实为佳酿。”
林学官坐上车缓了口气,将事情讲个大概。
“姜庄主应知晓, 雅会乃各州文人墨客、酒楼教坊齐聚盛会,为了夺得魁首众人携带的佳酿层出不穷,但如今关注以酒夺魁的其实是酒商。”
姜晓沉吟片刻,“鉴酒传统已流传多年, 名酒几乎都得过魁首,与会众人带好酒前来无非是为个面子,而夺魁的酒商却可在各州扬名……难道我赠学官的酒阻人财路了?”
“庄主大智,有人对魁首势在必得, 寸步不让。”学官点头应是。
这倒是有些出乎姜晓意料。
天底下商机何其之多,总不好事事贪图。
她此番进城最重要的就是买粮,可一顿操作猛如虎, 却连一颗米都还未曾见到。
可无论想要夺魁的是乐平县还是他州势力, 必是对负责评鉴的各位行家进行了一番打点。
“如不是学官今日碰巧酒坛碎了, 我本无意参与此次曲水流觞盛会,故并未打点。”姜晓讲得很是直白。
林学官叹气, 他更没料到带去的米酒能杀出重围。
自酿米酒虽醇厚味, 但本就不是高档酒品。
未对其抱夺魁期望, 结果待他抵达竹林分享美酒时, 这酒经龙鳞皎月壶承载,平添三分不坠凡尘的清香。
其中一位负责评鉴的大师竟没给内定者面子,力主定不知名米酒为魁首。
“事有变数,其中一位评鉴行家急病,托一位美食大家赴会,偏这位新主不买账,点名你的米酒当得第一。”
姜晓又问道:“即便托朋友前来,内定的魁首也应是关照清楚的,再说不是还有其他六人吗?”
“那位身怀六艺德高望重,被人尊称顾大娘,更是青山派掌门的胞妹,岂肯轻易让步?”
林学官摇头,也不知这对姜晓来说是福是祸,“要是都听她的倒也好说,但偏有与其竭力相辩的一位,江湖背景据说是万星楼。”
信息全盘倾出后,林学官满是歉意。
“雅会开始前主办方收集酒及酒具来源,我观你近来热衷宣传姜园,便把信息如实递了上去,岂料是平添烦扰。”
“学官好意我岂会不知,你提前知会让我早做准备,现下胜负未定许是一桩美事。”
这雅会既耽搁了姜晓如此多时间,若不薅些羊毛顺势而为,倒是愧于陆珩给起的“貔貅”名号。
文人间争论,引经据典化简为繁,少不得需一个时辰。
绝尘马儿点亮技能后,称得上风驰电挚。
现在赶过去,或许都有点赶早场。
姜晓目测了路线,“要不顺道去趟粮行。”
林学官投来质问眼神,写满了“你竟然还嫌时间早?”
姜晓连忙找补,“我不是单纯买粮,是为了找寻应对灵感。”
“信你我就是个棒槌。”林学官与姜晓结识不久,俏皮话倒是学了不少。
此时他看姜晓并不急躁,倒也放下心来。
马车很快停在粮行门口。
林学官和随从留在车上,木槿陪姜晓进了粮行。
已过了晌午,店铺里顾客稀稀落落。
姜晓跟着伙计简单逛了圈,便抱着谈大宗生意的念头,直奔管事柜台。
“掌柜的,瞧点粮食。”
柜台里有人放下茶盏站起来,“姜娘子好久不见,来买粮?”
竟是临街兵器行的江掌柜。
“江掌柜莫不是转行了?”
“姜娘子说笑了,看店而已……”
江掌柜轻抚小胡子,“这论剑大会后兵器卖得飞快,停业几日补补货,本是来这里找陈掌柜喝茶,结果他有急事出去,我倒成了看门的。”
“那我来的真不巧。”姜晓作势告辞。
江掌柜忙唤住姜晓,“巧得很!我两次派人上田庄,找娘子帮忙鉴定兵器用的珠玉,都不巧无人。”
他忙拍了身旁的儿子一掌,让他速去将锦盒取来。
“近日有块宝石要嵌在兵器上,亟需娘子帮鉴定一二,据说是给昆山老人定制的寿礼,我不敢大意啊。”
既诚意相邀,姜晓总不好拒绝。
左右等着,便坐下歇歇脚。
“有件事,江某觉得有必要提醒姜娘子……兵器行往日多的是江湖人,向我打听些小事也是常有的,但这几日前后曾有三人打听你的事。”
“烦掌柜详述。”
姜晓很快了解了情况,江掌柜儿子也带着锦盒回来了。
短短五日竟有三人打探,据掌柜判断还都是万星楼的。
可她从未接触过万星楼之人。
若真是探子,同门派探子间不该信息互通嘛,还要反复打探同样的信息。
难不成是批蠢货?
可掌柜说依服饰,三人分属三位长老门下。
那便是幕后之人以防万一,安排了三波人手?
会是谁呢。
许是猜测姜园有毒阵图的江湖势力。
亦或是私人恩怨姜亦柔?
毕竟这本书里妖女姜晓的结局并不好,自己如今做的这一切,真的彻底改变故事线了吗?
姜晓思绪转得飞快,手上却没闲着:
“这块藕粉冻触感细腻,质量很不错……”
“掌柜的,你怎么了!我七岁没了娘,你可不能丢下儿子啊……”
姜晓还未评价完,他儿子大喊起来。
江掌柜直愣愣瘫倒在圈椅上,面色煞白,眼神生无可恋,“孽子,你少说几句,我活的更久。”
“你不会被人诓骗,说这是块顶好的桃花冻吧?”姜晓小心翼翼问道。
江掌柜双目无神的点点头。
姜晓都有些同情这位掌柜了,致力给兵器镶嵌珠宝玉石拉拢贵客,却素来啥啥都分不清楚。
“桃花冻色泽匹配昆山四季长春,镶嵌兵器确是好想法,不过我有一建议……”
江掌柜听到姜晓还有办法,连忙坐直身子。
“听闻昆山老人是位佛修,而砗磲白皙如玉亦是佛教圣物,完全可以用作为饰物。”
“真的?姜娘子有存货?务必卖给我,价格好商量。”
“唉掌柜的,幸亏你遇到的是我,你这锦盒扣上嵌的不就是块砗磲吗?不过是疏于打理蒙了尘垢而已。”
江掌柜和他的随从:“……姜大善人。”
木槿:“哇姜姐姐最厉害。”
姜晓很是无语。
掌柜的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姜晓。
临出门前,粮行的伙计跑进来传信,说是粮行掌事要在千羽卫处多回会儿话,晚些回来。
江掌柜的儿子是个嘴不把门儿的,“千羽卫?不会是来查私扣赈灾粮转卖西戎的事吧!”
“愣头青小子懂什么!”江掌柜忙呵斥住儿子,满是歉意地冲姜晓笑笑。
扣押赈灾粮?转运西戎通敌叛国?
无论真假与否,姜晓将其牢记在心里,以待时机逐一查证。
这乐平县的产业,很多都有皇商姜家的身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人若要犯我,即便庞然大物,姜晓也是不怕的。
到了杏林,三人打帘悄悄下了马车。
杏林果然仍处于胶着状态。
两派评鉴大家各执一词,好不热闹。
姜晓隐于树下阴影中,将最新进展看个分明。
在夺得魁首前,参会酒品按规则是匿名的。
但随着战线拉长,两派评鉴大家再争论不出新意,背后势力便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另一方原来是聚贤阁,此次集会乐平县是东道主,聚贤阁作为乐平县的知名酒楼,又背靠皇商姜家实力雄厚。
聚贤阁必是经过一番打点,新推出的酒争夺魁首也是意料之中。
这家的二掌柜开始**演讲。
左右是聚贤阁在泰康村酒坊大力生产,但龙鳞皎月壶的主人作为泰康村人,借机入酒坊窃取秘方,有伤雅会洁名引得人神共愤。
“所以那姜园不过是东施效颦……”
“慢着。”有人出言打断二掌柜,“照掌柜意思,这米酒主人是泰康村姜园?”
姜晓因系统提示,已确定这位大娘正是不屑内定的顾前辈。
瞧着竟有些面熟。
顾前辈声音略有怒意,“评鉴结果揭晓前应是匿名的,聚贤阁既先坏了规矩,便也应邀姜园来此辩驳一二。”
二掌柜强忍得意,“顾大师有所不知,这姜晓怕是来不了,听闻她今日因通敌叛国之罪被羁押,真是曲水流觞此等雅会之耻啊。”
此等罪名在前,顾前辈也无法再为姜晓辩驳。
而受万星楼特意关照,一直与顾前辈争锋相对的老者,幸灾乐祸道:“原来如此,这等人前可偷方子,后便可窃国。”
人群一时间尽显吃瓜本色。
“就是就是,我本还感慨龙鳞皎月壶这等美物,是何等妙人造的,竟全是偷的。”
“这姜园主人我倒是见过,温婉秀丽长得极美,不像坏人啊。”
“兄台,这便是人不可貌相……”
聚贤阁一息之间,便占据道德制高点,竟渐成胜出之态。
“不是这样的!”
木槿听到人群的编排,气得眼圈都红了。
又因姜晓嘱咐不动声色,她只能小声驳斥,“姜姐姐是被贼人诬陷的,是那贼人被千羽卫押走了!”
“啪啪。”
姜晓清脆的鼓掌声吸引了众人注意,“二掌柜果真好心思好口才,窃取酒方这等污水泼下来,即便姜园幸得魁首,那也是聚贤阁珠玉在前,姜园不过照猫画虎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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