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高台边缘,阳光照射下,司马沉沉头顶上的两个醒目图纹,瞬间便吸引了凌天天的所有注意。
一个是颜色幻白的玉面狐狸,一个是散发着幽蓝光泽的木兰花。
吕秀兰率先回味过来其中的意味,慌忙收起原本的戏谑玩笑心态。
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画面,她忽然感觉到,那两个图纹……仿佛又活过来了,变成了那天的白狐和木兰一样。
“好看,真的很好看!”凌天天眼眶微红。
“好看啥呀?你们在说什么呢?”
司马沉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并未感觉出有什么异常,起身笑了笑:
“是不是发现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忽然想明白了,准备好好招待我呀?
“哼哼,那是当然!这是你的破玩意儿,给我好好接着!”
说着,凌天天运足力,将烧火棍朝着司马沉沉奋力一掷。
眼看棍子如弩箭一样携风带雷而去,转眼间便要刺到司马沉沉右眼,而他却似乎毫无反应,凌天天蓦地一颤,急喝道:
“沉哥,快躲……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司马沉沉嘴角一弯,烧火棍生生停在了他眼前寸许之处。
“你刚才都说了,这是我的破玩意儿,它当然会听我话啦!不过嘛……嘿嘿,还是多谢天天提醒!谢谢啊~”
说完,司马沉沉伸手,将悬在半空的烧火棍拿住,朝上冲凌天天抱拳一笑,气得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吕秀兰憋着笑道:“沉哥哥,我也听你话哦,你千万接住了!”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吕秀兰当即闭起双眼、两手张开,如白莺一样飞身而下。
“秀兰妹妹……”
那一瞬间,凌天天瞥见了吕秀兰脸上自然而然的笑容,她非常羡慕,却又由衷地替她感到开心。
同样的笑容映入司马沉沉的眼帘,让他骤起的慌乱情绪,瞬间消散无踪。
在他看来,头顶的阳光也不及那笑容温暖。
“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接住……”
心内的话刚说出一半,司马沉沉脸色骤然一变:他骇然发现,手中的烧火棍,不知何时,竟微微转动了方向,那散发着渗人气息的棍尖,已然对准了吕秀兰胸口!
“轰轰!!”
过往相似的恐怖悲惨画面跃上心间,如同一道惊天霹雳一样劈头盖脸,司马沉沉整个人懵住了。
“臭小子,看把你能的!一会别抱太紧了啊!不该碰的地方千万别碰。那啥,光天化日之下,太伤风化,会教坏小朋友!”
凌霄台不高也不低,凌天天注意到了司马沉沉的表情变化,又酸又喜、又无奈地发声提醒,随后转过身去,不愿看到最后那一幕。
司马沉沉如梦初醒,拼尽全力地想掰动胳膊,然而烧火棍却忽然像发了狂一样,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飞刺过去。
棍身猛然往前一提,连带着将他如钢铁一般的手臂,生生往前拉扯得笔直。
一股无比灼热刺痛的感觉从手心传来,司马沉沉紧咬牙关,一脸狰狞地死死握住棍身。
整个身子僵在原地,上方自然纯美的身躯转瞬即至,司马沉沉最后绝望地发出声音:
“秀兰妹妹,快躲……”
不等他喊完话,“哧”地一声!
伴随不长不短的渗人声音过后,吕秀兰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不长不短的烧火棍,刚好穿透了吕秀兰的胸膛,整个世界忽然由鲜活,变成了彻底的死寂。
司马沉沉如同抽魂断脊一样,踉跄后退了几步。他不愿再这样站着,可也不愿就这样瘫倒下去。他不敢继续睁着眼,更不敢闭上眼。
他的眼睛依旧看着前方,渐渐发红的眼眸中,映照进来的,已经不是吕秀兰的身影,而是数不清的各种虚幻身影。
如风中残烛一样,司马沉沉就这样浑身颤抖地杵在原地。
仿佛下一瞬,只要一息风,一根芦草,或者一个声音,便能将他彻底的击溃瓦解。
“子虚公子……你……你不是子虚公子!藏天,你是藏天大恶魔!!”
可惜的是,世界并没有一直静止下去。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距离他不远、依旧停在原地“静赏美画”的冯小乙。
他颤抖又愤怒的声音,很快便像晴天霹雳一样,炸醒了所有人。
凌文、凌武几人猛然回头,走出去没多远的白离,歌声戛然而止。
正有序退散的群众,纷纷停下脚步,转身重新看向远处的凌霄台:
这一次,没人再出头叫神主,也没人改口再拜圣君,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茫然和惊惧。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最后认清现实的,是听到可怕的动静和质疑声后,艰难转过身来的凌天天。
“冯子虚!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天天姐,不要……”
就在凌天天悲痛万分,化身为剑飞身而下,直取司马沉沉面门时,吕秀兰挤出笑来,身子更往前一步,双手紧紧抱住了司马沉沉。
“沉哥哥,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有意的。”
春风拂面的笑容,柔情暖意的声音,芦草般舒顺的发丝,把即将堕入无边黑暗的司马沉沉,生生拉扯回现实。
望着吕秀兰脸上挂着一如方才的熟悉笑容,司马沉沉瞬间泪崩。
“秀兰妹妹……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臭王八蛋!快给秀兰妹妹疗伤啊!!”
中途收了手的凌天天,一边拼命修堵住吕秀兰后背的伤口,一边咬牙切齿地狠狠骂道。
“我……秀兰妹妹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司马沉沉如梦惊醒,说着便轻轻推开吕秀兰,全力运转真气,和凌天天一起迅速封住吕秀兰的经脉关口,最后将烧火棍拔了出来。
然而也就在这时,司马沉沉发现了一个无比绝望的事实:
这不长不短的棍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泽十足,看不到有半点血迹!
再看向吕秀兰,发现她毫无血色,面白如冰。丢下棍子,司马沉沉伸手摸向她手,只觉得冰冷如寒铁。
“沉哥哥,我……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冷,又好困!”
司马沉沉心一颤,过去紧紧抱住她。
“没事没事,现在是白天,还没到睡觉的时候,沉哥哥在呢!”
“秀兰妹妹失血过多,臭王八蛋,你赶紧想办法啊!”
凌天天狠狠扇了司马沉沉一巴掌,一脚踢开他。当即眼睛一亮,化剑切开自己手腕,从身后紧紧抱住吕秀兰,伸过去哭着笑道:
“血……我的血可以!秀兰妹妹,快,你快多喝点我的血!”
吕秀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天天姐……我们天宫……吕家人,用……用不了别人的血……”
“秀兰妹妹!我的血……你以前喝过我的!坚持一下,沉哥哥马上就能治好你!”
说罢,司马沉沉运足真气,开始拼命地咬自己的手指、手腕、胳膊……
发现弄不出伤口来,他又急得飞上高空,一次又一次地重重砸在地上,除了弄得满身泥泞,却依然不见半点效果。
一时急疯了的他,忽像一头发了狂的猛兽一样,面目狰狞、两眼通红地冲到冯小乙身前,紧紧钳住了他的肩膀:
“小乙、还有你们……快,把你们最锋利的剑借我试试!”
“子虚公子……剑,凌霄台上有把剑!方才那位姐姐……”
不等他说完,司马沉沉飞身上去,拿剑之后用手掌对准剑刃,运力一推,剑应声而裂……
凄凄惶惶地飞身下来,司马沉沉跪身在吕秀兰身前,想摸一下她手,见自己满手的泥渣碎石,又慌乱缩了回去:
“秀兰妹妹,沉哥哥笨,还没弄出血来,放心,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说罢,他又向凌天天磕头求道:
“凌天天,快,你不是学剑的么。使出你最大的力气,朝我身上砍!脖子……对,我想起来了,脖子最软,你往这里砍下去!!”
望着他浑身泥泞的身子、苦苦哀求的脸,想起之前天启山的那些诡异花草,以及接引殿的那些画面,凌天天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当即别过头去,化掌为剑,朝着他脖子就要挥下。
“别!天天姐……”
原本半昏迷状态的吕秀兰,这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死死攥住凌天天手臂:
“别白费力气了……我……我刚才看到了姐姐。她……她说在那边的路口……等我过去呢。秀兰……原本就和姐姐约定好了的,死之前能见到沉哥哥……我已经……已经非常开心了!”
说完,吕秀兰又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司马沉沉,笑道:
“沉哥哥,抱抱我……再抱抱我好不好?没事的,我……我都不嫌弃你脏,你……你个臭……臭男人……还嫌弃我气……气短呀?”
司马沉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点点头,重新起身后,朝着四周绝望地看了一眼,围观人或连连闪躲、或神情冷漠,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时,不远处折射来的一道亮光,最后又点燃了他的心魂。司马沉沉擦了擦眼泪,赶紧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烧火棍,作了个深呼吸,运足力气,拿起棍子猛地捅向自己小腹。
“哧”地一声,烧火棍毫无迟滞地进入到他的身体当中。司马沉沉当即欣喜若狂地跑回到吕秀兰身前,握紧她的手道:
“秀兰妹妹,成功了!快看,我终于成功了!这一下就能弄出很大伤口,我说了会治好你的,就一定能治好……”
“沉哥哥……谢谢你,我真的不怪你!”
不等他说完,吕秀兰摇摇头,一时泪如雨下。努力挣开他的手后,想帮他拔出烧火棍来,手刚刚握上,却也用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
司马沉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插进自己身体的烧火棍上,同样毫无半点血迹。
再抬眼时,吕秀兰已然倒在了凌天天怀里,两眼紧闭,而她的一只手……依然还紧紧地握在烧火棍的一端……
“秀兰妹妹!”
司马沉沉连续呼唤几声,悲痛欲绝地想要过去再抱抱她,被凌天天化出的剑气给拦住了。
“吕秀兰已经死了。记住,和阿紫姑娘一样,她,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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