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盆冷水
卫将军哼着家乡小调在院子里散步,他听见巴顿牧师的住室里人声沸腾,便悄悄走了进去。
巴顿牧师,美国人。他的父亲也是美国的传教士,一生在中国度过了30多个春秋。1903年巴顿牧师在上海出生,小学、初中、高中的学年是在中国度过的,稍长便去美国读大学,毕业之后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到中国传教。
巴顿牧师虽说年纪不大,却是个年轻的中国通,除了对神学的研究之外,对中国的相学、易学也有颇深的造诣。巴顿牧师喜欢中国的士兵,时间不长他们便成了熟人、朋友。
卫立煌走进室内,见几个副官、参谋围着巴顿牧师看手相。牧师看着一位副官的手说:“从手相上看你是姊妹5个,兄弟3人为长,下面是两个妹妹”。
副官点头笑笑没有说话。
牧师又说:“去年你家有一场灾难,祸星主伤老人,看来你父母不全,但我还没看出你是父丧。还是母丧。”
副官悲伤着:“对的,家母是去年3月过世的。”
“明年你会有转机,有升迁的希望。”
副官乐了,他笑着说:“明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拣过去的事说。”
牧师端详着副官的左手说:“可以看出,你的亲友中,包括亲友的家属中有信奉基督教的人。”
这个副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的事,我的亲友中没一个人信教。”
卫立煌进屋,别人只顾和牧师说话,还没有被人发现。听了牧师的话,他忍不住说:“有,谁说没有?”
几个部属见卫将军到来,搬把椅子,让长官坐下,接着又好奇地问:“长官,你说说我的亲友中谁是信教的?”
卫立煌反问着:“你说我算不算你的亲友?”
副官奉承着:“卫长官爱兵如子,当然算了!可你又不信教……”
卫立煌又说:“方才巴顿牧师说亲友的家人也在其列。”
“对!是这样说的。”
卫立煌说:“我的内人朱韵珩不光是虔诚的教徒,还是芝加哥神学院的高才生呢。”
这些副官、参谋跟卫立煌时间短,都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巴顿牧师听到朱韵珩的名字,用惊奇的目光看卫立煌问着:“你说的那个密斯朱,是否是美国教会办的镇江崇实女子学校校长朱韵珩?”
这回该卫立煌惊奇了,他问:“是的,我的内人朱韵珩当过镇江崇实女子学校的校长,怎么,你认识她!”
巴顿站起来祈祷着:“卫将军是我们教会的朋友,愿天主保佑他,阿门!”
“巴顿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牧师得意地说:“卫将军,认识你我很高兴,密斯朱不光是我们的教友,还是我在芝加哥神学院的校友,幸会,幸会。”
卫立煌来了兴致,他趁热打铁说:“你我既然是一家人,今天也请你给我算上一卦如何?”
巴顿牧师说:“不知将军是问财、问运,还是问事?”
卫立煌爽朗地说:“我是一个当兵的,也发不了大财,命运嘛,就听天由命吧!今日主要是想问一件事,也可以说一场官司。”
巴顿想了想说:“将军身为上将,还和谁打官司?”他又猛然想起了什么:“哦——你说的是面前这场官司吧?”
卫将军点点头,会心地笑了笑。
“请将军报上四柱。”
“四柱,什么四柱?”
“就是你的生辰八字。”
卫立煌想了想说:“晚清光绪23年农历正月15日申时。”
牧师又追问着:“时辰不会错吧?”
“不会错,这是家父告诉我的。”
牧师念念有词:“丁酉年、壬寅月、乙巳日、甲申时,将军是山下火命,看来你的秉性很好,平常不易发火,若发起火来也是不得了哟。不会错的,三刑带刃,贵人武职嘛。”
卫立煌听不懂他的话,也不信这一套,今日只是玩玩而已,因此他对牧师笑笑,没说话。
牧师屈指算着惊叫了一声说:“流年比劫,辛丑煞地,三会财局……1905年家中是不是出了大事,有亡命之相?”
卫立煌闷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年是他父亲和二兄双亡的一年。
牧师接着说:“1921为辛酉年,煞星通根年太岁,因煞旺太过,危机四伏,朝不保夕。但有将星吉助,终于逢凶化吉,遇难呈样。”
卫立煌点点头,又没有说话,这一年陈炯明叛变,是他带着卫队连护送孙中山在永丰舰避难的一年。
牧师继续算着:“1927年为丁卯,食神制煞得力,刃星逢桃花,这一年将军可有新婚之喜?”
卫将军笑了,他说:“牧师神人也。”
“1936年丙子,行伤官运,乙木日主处病地,涧下水与山下火相克,所以有一灾厄,但时问不长,便有转机。”
这一年是张学良、杨虎城在西安扣押蒋介石的一年。卫立煌同陈诚、顾祝同等在西安开会,一并失去自由。
“1937年为丁丑,食神重辉,又合煞局,食神制煞有力,终于云开日辉,这一年将星辉耀,将军连升三级。”
卫立煌不语,他心里想着,6月荣升14集团军总司令,9月升为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莫非还有升迁的机会?他不关心这些,只想知道面前的战事。于是他说:“请牧师还是算算这场官司为好。”
牧师说:“请将军写一字。”
桌上有一水杯,卫立煌用指头蘸着茶水在桌上随手写了一个“兵”字。
牧师端详了一会说:“我直言不讳,将军不必介意。兵字由丘八二字拼成,丘者山也,说明是山地之战,八极言多也,双方投入兵力不少,中间这一横使上下难犯,就是说明战局不胜不败,乃为平局。”
听了巴顿牧师的话,卫立煌心里很不是滋味。目前的战局他是清楚的。敌军日见力竭,已成强弓之末,中央军、晋缓军、八路军两面夹击,胜券在握。怎办会打成平局呢?他心里虽是这么想,也不好说出口,于是抱拳一揖说声:“牧师指教,不胜谢忱。”说完,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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