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第一日,皇帝未曾翻过各宫新晋宫嫔的绿头牌,只宿在了淳妃的永和宫内。沐婉芙用了些点心与银耳羹,便让宝娟与翠岚服侍着看了会儿书才就寝。
衍庆宫内
端坐在宝座上的蓉贵嫔将侍女宝姝呈上的冰糖燕窝掷了出去,上等的瓷碗应声而碎,“是你们耳朵聋了还是本宫的耳朵聋了,皇上不是说了来本宫的衍庆宫吗?怎会半路上叫淳妃那贱人截去了。”
一室的宫女内监皆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只见殿外走进一名小太监禀道:“启禀娘娘,太医院的魏太医来了。”
蓉贵嫔理了理衣饰,朱唇轻启:“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内监引着一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殿内,那名魏太医连忙施礼道:“微臣魏孝贤叩见贵嫔娘娘,娘娘吉祥。”
“魏大人请起,看座奉茶。”蓉贵嫔满面笑容地说。
魏太医谢了恩才小心地坐下了,只听蓉贵嫔问:“本宫最近总是嗜睡,还喜欢食较酸的青梅。敢问大人,本宫这次的症状是否是喜脉?”
“娘娘所诉的这些症状皆是由于季节变化造成的,只要微臣开几副清热去火的方子便可。”那名魏太医起身回着话。
蓉贵嫔听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只听她骂道:“没用的废物,不是说一月之后本宫便会怀上龙种吗?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本宫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八个月之后你准备让本宫拿什么给皇上与太后交差?”蓉贵嫔美丽的脸上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微…微臣惶恐…”魏太医立马跪了下来额间不断地冒着冷汗,诺诺地答着话。
“惶恐?”蓉贵嫔不由冷笑地看着地下跪着的人,厉声斥道:“当初收本宫赏银时怎不见你惶恐了,若是本宫与腹中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我看你这脑袋就准备搬家吧!”
“贵嫔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魏太医连忙求饶道。
宝姝又重新捧了盏杏仁酪递与蓉贵嫔,蓉贵嫔接过盖碗又缓缓地改口说:“魏大人这话本宫便有些听不懂了,本宫与腹中的胎儿皆安好无恙,大人又何来饶命之说。本宫非但不会怪罪大人,更应该好好赏赐大人才是。”娇美的脸上妩媚一笑,示意宝姝呈上早已备好的厚礼:一对用上等翡翠镂刻的腾空骏马笑道:“小小心意,请大人笑纳。”
“下官……”那名魏太医正要开口,却听蓉贵嫔淡道:“本宫乏了,魏大人跪安吧!”
宝姝将那对翡翠宝马交与身后的宫女,对魏太医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引了他走出了殿内。
宝姝送走太医后回到殿内见自己主子正为龙胎一事烦恼,便走上前献计说:“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怎么连你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有事快说。”蓉贵嫔不悦地说着,便轻柔着太阳穴解乏。
宝姝遣走了殿内的其余宫女,上前替蓉贵嫔轻捏着肩膀禀道:“现下要指望魏太医开方帮您怀上龙种已经不可能了,娘娘有没有想过咱们可以借着这个‘龙胎’出去一些试图与您分宠的宫嫔?”
蓉贵嫔眼中一亮,笑着看了眼宝姝说:“淳妃那贱人在宫中得宠多年想必对这些事情早已有所防范,就算咱们得手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这条道儿行不通。”她分析着。
“额驸大人今日捎话进来说:福泰宫的禧嫔娘娘进宫前废了您姑母康王嫡福晋的位份,现下康王的当家主母便是禧嫔娘娘的额娘。”宝姝一字一句小心地回禀着。
蓉贵嫔侧身随手甩了宝姝一耳光,骂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本宫,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主子?”
宝姝连忙跪到蓉贵嫔的脚下,摇着头急道:“奴婢见娘娘今日事务繁忙,所以才……”
“就凭那辛者库贱妇所生的贱种也想跟本宫分宠,她配吗?”蓉贵嫔恨恨地看向远处,随即又莞尔一笑喃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那本宫便成全了你!!”说罢阴险地笑着。
“奴婢在这里先预祝娘娘马到成功!”宝姝见自己主子已有对策,便小心地说着。
蓉贵嫔退下腕上一对儿水头极好的镯子,吩咐着:“起来吧!明日省安后,替本宫约景阳宫的丽婉仪与福泰宫的禧嫔到御花园赏花。胆敢废弃本宫姑母福晋的位份,那本宫便要你十倍的偿还。”待宝姝起身后便将手中的镯子赏给她道:“拿着吧,日后做事多费点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翌日,是新晋宫嫔册封后第一次向太后请安,沐婉芙也格外地重视不敢怠慢。四更天时便让宝娟与翠岚服侍了自己起来,宝娟熟练地替她梳了个同心髻,从妆钿盒内拿了支红宝石磨片的蝴蝶簪与一些金钿,又取了对珊瑚制地的葫芦纹丝的耳坠一一的替沐婉芙簪戴上。一旁的翠岚则捧了件素色贡缎绣福字缎袍,两人服侍了沐婉芙穿戴完毕。前殿的友福已命人摆好了早膳,沐婉芙漱洗过后便到前殿简单的用了些
早膳。
用完早膳沐婉芙吩咐翠岚留在宫中打点事务,独带了宝娟坐上早已备好的轿辇前往慈宁宫省安。
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天才蒙蒙亮了起来。轿辇在慈宁宫外停了下来,只见宫外早已停了一副轿辇,沐婉芙扶了宝娟的手走下轿辇由内监引着往正殿走去。待内监通报后才款步走进殿内福身行礼道:“臣妾福泰宫沐氏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
只见太后身着羽青色梅竹团寿缎袍,高髻上斜挽着一支骨质的耳子簪,身旁还坐着名着香色四喜如意缎袍的贵妇,太后见她进来便笑着道:“起来吧!你来的正巧儿,看看哀家身边坐着的是谁?”
沐婉芙细望了眼那名贵妇,便又福身行礼道:“臣妾福泰宫沐氏给太妃请安,太妃吉祥!”
那名贵妇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康王家的老二呀!”说罢便对沐婉芙招了招手,道:“老大出嫁时,这丫头还是个这么点儿大的丫头片子,一晃眼便生得这般俊俏了。”太妃比划着沐婉芙的身高,欢喜地对身旁的太后说。
“她额娘就是个美人胚子,这丫头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太后接过身侧嬷嬷递过来的水烟袋,吸了口才缓缓地附和道。
靖懿太妃顺势拉沐婉芙坐到自己的身边问:“你额娘最近还好吗?”
“劳太妃记挂,侧福晋一切安好。只是常常对臣妾讲起老佛爷与太妃当年赐予的恩惠与照拂,每每讲起便万分的感恩戴德,臣妾亦一直铭记老佛爷与太妃的恩德。”沐婉芙面面俱到地答着话。
“瞧瞧这小嘴儿,像抹了蜜似的,让人听着就觉着窝心。”靖懿太妃拍着沐婉芙的手,眼角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殿外扶着内监走进来的皇后身着大红色绣百子千孙缎袍,宝月髻上戴着蓝玛瑙制的镶金钗头凤,耳间景泰蓝制的耳坠微微地晃动着,福身行礼道:“臣妾给母后、太妃请安,母后吉祥,太妃吉祥。”
“臣妾福泰宫沐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沐婉芙连忙起身福身向皇后行礼道。
“不是说身子不爽吗,怎么不在自己宫里歇着。”太后示意了皇后起来,又吩咐身侧的嬷嬷道:“给皇后看座。”
皇后谢了恩,又看向沐婉芙柔声说:“妹妹今儿倒是大早,快起来吧。”“谢皇后娘娘。”谢完恩沐婉芙便规矩地立于靖懿太妃的身侧。
待皇后坐下与太后、太妃吃茶时,其余各宫的妃嫔也都陆续到了慈宁宫省安,皇太后稍稍训了几句话才打发了众人跪安,只留了皇后与靖懿太妃说话。走出慈宁宫佟香雪便带着鹊儿追上了沐婉芙,拉着沐婉芙的手柔声说:“妹妹今日好早,倒是姐姐去你的宫里扑了个空。”
宝娟忙福身向佟香雪行礼:“奴婢给丽婉仪请安,娘娘吉祥。”
“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多礼了。”佟香雪柔声说着,看着与自己同为素色装扮的沐婉芙赞道:“妹妹进宫后越发的标致了,连姐姐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呢。”
沐婉芙害羞地笑了笑,才反驳道:“姐姐好利的一张巧嘴,怕是进宫吃多了卤水口条的缘故吧!”她打趣地说。
两人说笑着往各自的寝宫走去,迎面走来一面生的内监上前打千儿道:“奴才见过二位主子,我家娘娘请二位主子到御花园一叙。”
“敢问公公服侍的是哪宫的主子?”沐婉芙见那内监未报家门,怕是哪宫主位的总管太监,便也客气地问他。
那内监笑了笑,便讨巧地答着:“二位主子去了便知,请随奴才这边走。”说罢便对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沐婉芙见他故弄玄虚,便与佟香雪都提高了警惕,沿着夹道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蓉贵嫔正拿着鱼食喂着湖中的锦鲤,身旁的宝姝走上前禀道:“娘娘,他们朝这边来了。”
“哦!!”蓉贵嫔奸计得逞的笑着,拍了拍手拢了下袖口便扶着宝姝的手吩咐:“打发了那些宫女去别处,今日之后,本宫保证这宫里再也不会有禧嫔这号人。”她冷笑地看着远远走来的人。
“禧嫔娘娘!!”身后有人急急地叫道。
沐婉芙见那小跑过来的正是靖懿太妃身边的琳嬷嬷,便对佟香雪道:“你们先去,我待会儿与宝娟就追上来。”
“是!”那名内监答了声是,便引着佟香雪往御花园走去。
琳嬷嬷走近后,调整了气息才福身请安却被沐婉芙给拦下了,“嬷嬷跟随太妃多年,理应是婉芙给嬷嬷请安才是。”说罢便福身要行礼。
“娘娘可使不得!您现在也是一宫的主位,怎能给奴婢行礼了。”琳嬷嬷亦扶住了沐婉芙,将手中的鎏金五彩钿盒递给沐婉芙,恭敬道:“太妃交待奴婢将这支镶金玛瑙福字步摇交给娘娘,还让娘娘得空去宁寿宫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有劳嬷嬷了,也请嬷嬷转告太妃:让她老人家保重身体,我得空便去给她请安。”沐婉芙双手接过她手中的钿盒,又吩咐宝娟拿了两定金元宝亲自交给琳嬷嬷:“这点心意请嬷嬷笑纳,太妃那边就有劳嬷嬷多费些心了。”
“奴婢谢过娘娘,太妃那儿还等着奴婢去回话,奴婢先行告退了。”琳嬷嬷福了福便往宁寿宫方向快步走去。
“你把这个钿盒……”沐婉芙准备让宝娟先将这盒子送回去,便听御花园那边传来一尖厉的叫声。心知不妙的沐婉芙也顾不上那么多,带着宝娟快步向那边跑去。当沐婉芙赶到时,蓉贵嫔正捂着腹部表情痛苦地抓着宝姝的手道:“我肚子疼,一定要保住本宫的孩子。”
佟香雪早已吓蒙了,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快传太医,快传太医!!”沐婉芙急急地对宝娟说。
等把蓉贵嫔送回衍庆宫时,太医早已在内殿诊治了,闻讯赶到了太后扶着皇后的手,沉声问着殿内的一班奴才:“蓉贵嫔出事时,都有谁在她身边伺候着?”
蓉贵嫔的贴身侍女宝姝上前答道:“回老佛爷,除了奴婢还有景阳宫的丽婉仪娘娘。我家主子今儿约了其他几位娘娘到御花园赏花,正巧主子说想吃杏仁烙,奴婢便去了膳房取了杏仁烙,回来后便看见娘娘倒在地上,还直嚷着肚子疼。”
佟香雪早已六魂吓走了七魄,听宝姝那么说连手中压惊的茶盏都应声掉在了地下,忙跪下道:“臣妾赶到御花园时,贵嫔娘娘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就滑了一脚摔倒了。老佛爷、皇后娘娘,臣妾绝不敢有半句假话啊!!”说罢便已啜泣了起来
“母后,臣妾瞧着丽婉仪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不如等魏太医出来了再说。”一旁的皇后劝慰道,便示意鹊儿扶佟香雪起来回话。
一直站在一旁的沐婉芙不由觉着后怕,如果当时若不是太妃让琳嬷嬷来找自己,怕是自己这会儿子有千张万张嘴都已说不清了,谋害龙裔是何等严重的罪名。蓉贵嫔的这招毒计果然阴险,叫谁碰上了都难脱干系。
暖阁内,宫女们一盆又一盆的端着血水走出来,太后忙叫人传话进去,“一定要保住蓉贵嫔的龙胎,不然哀家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宫女捧了茶进来,皇后接过茶盏亲自递到太后的手边,轻声道:“母后,太医们定会保住蓉妹妹的龙胎,您喝口茶消消气儿吧!”
太后刚接过茶盏便见魏太医从暖阁内走出来,又将茶盏交给了皇后,走上前问:“贵嫔与孩子怎么样了,龙胎保住了没?”
魏太医跪在地下,俯身低道:“微臣无能,微臣未能保住贵嫔娘娘的龙胎。”
太后抢过皇后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唤道:“来人啊!”
只见暖阁内闪出一苍白的人影,拉着太后的手跪于地下求情道:“请老佛爷息怒!都是臣妾福薄未能保住皇上的孩子,还请老佛爷不要怪罪婉仪妹妹。若不是禧嫔妹妹及时赶到,臣妾怕是日后都再也没机会服侍您老人家了。”蓉贵嫔梨花带雨的替他们求着情,既指出了沐婉芙的功,又暗指了佟香雪的过。
皇太后亲自扶了蓉贵嫔起来,掏出帕子替她拭着面上的泪珠:“好孩子,哀家果然没看错你。你还年轻,这孩子日后还是会有的,别太难为自己了。”安抚完蓉贵嫔太后又吩咐身侧的皇后道:“蓉妃如此仁厚宽德,哀家心中甚慰,让内务府多拿些血燕过来给蓉妃补补身子。”说罢又看向殿内的一班奴才,冷冷地开口:“明知自己主子有孕在身还不照顾周全,罚这些奴才们一年的俸禄给佑民寺添香钱。”
“臣妾遵旨。”皇后答道,又吩咐宝姝:“扶你家主子进去歇着,日后蓉妃要再有个差池,你们一个个的都仔细了自己的脑袋。”
“是!”宝姝谢了恩才扶蓉妃进了暖阁,在蓉妃进暖阁时,沐婉芙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冷笑。
待蓉妃进暖阁后,太后又看向浑身颤抖的佟香雪道:“哀家念你是新晋的宫嫔便不再追究了,这般不知轻重如何当得一宫主位。让丽贵人在自己的宫中好好的静思已过,没有哀家的懿旨谁都不许探视。”太后说罢便扶着皇后的手离开了衍庆宫,皇后也只能无奈地叹息着。
沐婉芙不禁暗叹太后的铁腕,短短的几句话便晋了蓉妃的位份,同时也降了佟香雪的位份。这后宫中血水里泡出来的女子有几个是等闲之辈,沐婉芙心下更恨蓉妃的歹毒与阴险,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佟香雪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更是不知所措,只见殿外走进来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将丽贵人架了出去。
沐婉芙只能无助地看着佟香雪被架出衍庆宫,片刻后,也带着宝娟离开了衍庆宫。
清冷的秋风迎面拂过。一路上沐婉芙都不断地回忆着去御花园路上的每一个细节,只觉的佟香雪这样就被降了位份甚是冤枉。待回到福泰宫,翠岚奉上了香茶沐婉芙却食之无味,宝娟与翠岚见状也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殿内,早已见惯了宫中诸事的宝娟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的紫禁城内,蓝紫色的空中飘忽不定的风云变幻莫测,就如同这宫中美貌女子卸下面具后的嘴脸。
此次蓉妃的落胎,在六宫中激起了一层不小的浪花;那些早就盼望她落胎的人,更是暗暗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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