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徐泽真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拒绝了石川信一，董孝麟差点儿一下没忍住就笑出来。这石川信一又会拍马屁又会装斯文，这次这么吃哑巴亏，实在是让他心里十分舒畅。

“啧啧啧，有些人的脸皮还真是挺厚！”董孝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坏笑着开口，“徐泽真就算再优秀也是我董孝麟的人，我劝你还是别打歪主意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听在石川信一耳里只是威胁不要觊觎他看上的人才而已，可听在徐泽真的耳朵里可就彻底变了味儿，怎么听都像是他是在跟情敌宣誓主权似的……

徐泽真被这个忽然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刚想出言解释，董孝麟就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往紧紧搂住，一脸痞相地说道：“别说我们阿真不愿意跟你走了，就算愿意，你忘了你是跟老麦一起来的？就冲他刚才对阿真那个态度，我也不会把人交给你！”

像是应景儿似的，大门外已经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明显是麦瑞克已经在车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石川信一此刻的眼神冷得像冰一样，就连一直挂在脸上的假笑都瞬间有些僵硬。他舒了口气，似乎在努力隐忍着脾气，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那面具一样的笑容就又回到了脸上。

“那么，希望董探长可以尽快破案！徐先生，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在下就告辞了。”他说罢就又鞠了一躬，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董孝麟立马心情大好：“可算走了！一个贪财事多的老狐狸，一个假惺惺的磕头虫，真是看见他俩就烦！”

徐泽真努力从他的钳制下挣脱出来，这才试探着问道：“你上司，跟拐卖孩子和赌狗场的生意有关吗？”

董孝麟似乎早就猜到她会问这个，活动了一下脖子不甚在意地说道：“本来是猜的，今天看他那反应，应该是没跑！我本来只是觉得那老小子一直逼着我把两宗案子交出去有点怪，盘点盘点也就剩下捋清账本了嘛，这么急着跟我要案卷要证据肯定是有鬼。我本来也不确定，所以刚才索性诈他一下，没想到还真诈出点问题来。随后我把两宗案子的那些账本什么的再看看，应该会找出他掺和地下交易的证据。不过……”

他拧着眉头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不过我估计他也就是收了些钱，负责保着这些偏门生意不会被工部局盯上而已，以他那个只知道躲事儿的脑子和胆子，应该不至于牵扯太深。”

徐泽真垂下眼眸，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真是为了给我出气才顶撞上司的吗？他会不会找你麻烦啊？”

董孝麟听出了她话里的担心，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得一口白牙直晃，还伸手在她脑袋上又是一通**，像是逗弄小猫小狗似的。

徐泽真让他弄得头发又成了一团鸟窝，一把拍开他的手，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你别这样，我很认真的。而且，在这里笑成这样合适吗？你尊重一下死者好不好？”

董孝麟这才止住笑意，想起这什么“尊重死者”是之前自己说的话，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散不去，嘴里却赶紧答应着：“不笑了不笑了，咱们还是说案子吧！”

他扫视了一眼整个客厅，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我也知道你以前当巡警不用面对这些，如果可以不麻烦你，把你落下这趟浑水的话，我也宁愿咱们没有遇到过。不过，既然已经一只脚踩进来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没等徐泽真说话，他又立马说道：“当然你可以拒绝，决定权在你！反正，如果没有你这个天生神探的帮忙，我们破案可能会慢一些……”

这话看似给了徐泽真选择的权力，但却又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她想要拒绝的嘴。

身边都是警员在忙忙碌碌搜集任何可能成为证据的细节，申小六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又在联络谁，董孝麟正一脸诚恳地等着自己的答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想起上午给董孝麟送衣服的时候，她还满心想着要是再次收到邀请，或许她可以考虑加入这样一个不会把她当成废人的团队，现在……

思忖几秒钟，她终于咬了咬牙对自己的心妥协，红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我试试吧。”

尽管只是一句充满不确定的“试试”，但对于之前被拒绝了无数次的董孝麟来说，这一点点的让步已经是不错的开始了！

说干就干，他立马就领着徐泽真在整个别墅里逛了一圈，包括一楼的客厅、书房，还有卧室、厨房还有储物间，连二楼三楼的各个房间也都是挨个转了一遍，走下来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在楼梯间里有个通往地下的木门，两人还去地下酒窖里溜达了一圈儿。

再次回到客厅，徐泽真已经把整栋别墅所有的细节全都记在了心里。见董孝麟已经打发小黑掏出本子准备记录，她这才微蹙着眉头开始总结这栋房子的情况。

“书房的书架，卧室的衣橱，地下室的酒窖，还有厨房的餐具柜基本都是空的，说明这里没人居住；可是客厅茶几上的烟灰缸有人使用过，吧台的架子上也有一些洋酒和干净的酒杯，整个房子也都打扫得十分彻底，说明这里虽然没有人住，但是却有人来打扫。”她偏着头想了想，“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昏过去的女佣。”

申小六点点头：“是的，刚才贾医生打了电话，说是那个女佣人已经醒了。她叫陈庆芳，说是一个月前才来这里当佣人的。每天午后过来，负责把整栋房子打扫干净。今天她因为想要早点回家，所以就提前了一个小时来这里，一进门她就准备去杂物间拿拖把什么的，结果经过餐桌的时候，就发现桌子上多了个托盘，托盘里还放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她也不知道死的是不是房主，给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出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磕了脑门，现在都还在医院哆嗦呢！负责录口供的是小伍，说是看那模样是真的吓着了，不像是有嫌疑。”

董孝麟问道：“她‘不知道死的是不是房主’？她没见过房主吗？”

申小六摇摇头：“她说她也没见过，之前来这儿干活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招工启事，所以就给房主打了电话。那房东说自己常年定居国外，但是因为偶尔会有朋友来家里玩牌，他不想让房子荒废所以才需要找个每天来打扫的人，让她如果对薪资满意就直接到别墅门口信箱里拿钥匙，工钱每个月初会压在餐桌上的水果盘底下。她还说，虽然房东这么说了，她每天来也确实发现客厅里有人出没过的痕迹，比如烟头、用过的酒杯什么的，但她一次也没见过什么所谓的房东朋友出现。尽管觉得挺古怪，但这个房东出手阔绰从没拖欠过工钱，她也就懒得管个中缘由，想着或许房东是有什么秘密不好见人也不一定。”

“呵，心可真大！”董孝麟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又转向徐泽真，“这人藏着掖着的，肯定有古怪！”

徐泽真看了他一眼，垂眸略一思忖说道：“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并不是什么人的家，而是一个……”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似乎在斟酌着用什么样的字眼来形容。

过了几秒钟，她才抬起头，语气不太确定地说道：“像个……聚会的地方？”

“聚会？”董孝麟和申小六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都是一脸不明所以。

徐泽真把目光从他们脸上划过，默默地落在那张足可以容纳二十个人同时吃饭的餐桌，凝视了好半天才开口：“寻常人家里，沙发和茶几在整个客厅都会是使用频率最高的地方。可这个客厅里的沙发没有使用痕迹，茶几上的茶具虽然昂贵而干净，但实在不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一楼的地板是上好的地板，表面打磨得简直光可鉴人。但越是这样的地板反而更容易产生摩擦痕迹。从地板的摩擦痕迹来看，除了书房那边的洗手间偶尔有人用，整个一楼所有区域里使用频率最高的，应该就是这张餐桌和距离餐桌几步之遥的酒柜。”

她看着那些椅子继续说道：“厨房没有用过，餐桌没有餐具，最有可能的形态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围在这里开会，而开会却并不是非常严肃死板的氛围，因为他们甚至可以走到酒柜来倒一杯红酒，也可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抽香烟和雪茄……所以，我认为这栋房子存在的价值，最有可能的说法就是让人用来聚会！”

董孝麟问道：“什么聚会要搞这么神秘？买房子藏着掖着，找佣人藏着掖着，会是些什么人？聚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申小六也是一脸好奇：“如果是要用这么大的桌子，会不会人数挺多的啊？”

见他们俩一个接一个地让自己搞得满肚子问题，徐泽真只能苦笑：“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但我有一种感觉，虽然不知道对不对……”

董孝麟知道她这是又来了灵感，赶紧催促道：“你别太有负担！你所有的猜测，只是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思考方向而已，我们还是会一条一条多方验证找出实证来的，所以你不管想到什么，都大胆地说出来，去芜存菁我们也可以有更多思路和线索啊！”

尽管不想承认，但有了董孝麟的鼓励，徐泽真确实感到自己瞬间安心了不少。她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嘴唇，思虑半晌才说道：“我认为这里和赌狗场一样，应该只是一个用来赌博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想？”董孝麟立刻追问道，“是因为那个人头骰子？”

徐泽真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人头做成骰子并不容易，动手的人要么是对死者有惩戒的意味，要么就是想要借此来威吓其他的人，否则不需要做这种看似多余的举动。而且应该是跟赌有关……”

她似乎正在脑海中与自己斗争，好半天才带着一脸不确定的表情说出了一句足以惊世骇俗的话：“那个人头头顶六个点朝上，这一局……他、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