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谢尧臣出去, 宋寻月忙对寄春和星儿道:“快快快,梳妆。”
寄春和星儿一同上手, 很快给宋寻月弄好了今日的妆容, 不多时,谢尧臣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进来后随手扔在宋寻月的梳妆台上, 俯身去看她:“化完了?”
宋寻月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拽拽他的袖子, 宽慰道:“左右你也不上早朝,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也成。”谢尧臣应下,若不然以后就今日学画眉,明日学够花钿, 后日学点唇, 反正日子长着呢, 他肯定都能学会。
谢尧臣看看桌上那帖子,对宋寻月道:“你爹说明日要来见你。”
宋寻月看向那张拜帖,将其拿起来瞧瞧,随后放下,向谢尧臣道:“他突然过来,想来是为了孙氏的事。”
第104节
谢尧臣伸手揽住她的肩, 安抚道:“等他明日过来, 听他怎么说便是。先不理他, 吃完饭我们去听书, 午饭去松鹤楼吃, 下午咱们去城外, 去庄园教你骑马去。”
总呆在京里没意思,左右他闲,他的王妃也闲,教会她骑马,等开春天暖起来,她差不多也学会了,到时便带她离京,去瞧瞧大魏的大好河山。但这事他还没跟她说,等能走的时候,再给她一个惊喜。
宋寻月冲他点头笑笑,挽了他的手臂起身,一同去用早膳。
而此时此刻,宋府内,孙氏正在更衣打扮,等下她要去宫里见仪妃。
孙氏站在铜镜前,张着手臂,朱嬷嬷同几名小婢女,正在给她更衣。她眼睛虽看着桌上的铜镜,但眼神有些空洞,显然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不知在想什么。
朱嬷嬷给她扣上暗扣,起身道:“夫人,好了。”
孙氏嗯了一声,这才转头对朱嬷嬷说出自己的担忧:“按理来说,昨日仪妃应该已经下手,怎么琰郡王府宫里和琰郡王府那边,到现在这么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朱彤道:“夫人别着急,身为宫嫔,赐死儿媳,这事儿大着呢,而且很不光彩。对皇家而言,仪妃此举,实乃藐视王法,但为着皇家颜面,约莫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还有琰郡王那边,亲娘赐死妻子,他恨不得,怪不得,怕是现在正难受着,且仪妃到底是生母,他便是恨极,也会顾着母子情分,不会张扬。”
孙氏摇摇头道:“我可没有你这么乐观,凡事要往坏处想,才不会亏着自己。先进宫瞧瞧去吧,此计若不成,就再想旁的法子,总之一定得借仪妃的手,除掉宋寻月才行。”
宋寻月不死,那些嫁妆就永远回不来。
孙氏看了朱彤一眼,道:“走吧。”
说着,孙氏带着几名婢女,便一同出了门。
但孙氏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宋府的官家和宋俊身边的贴身小厮,便带着人闯进了她居住的院落,在一片充满惊叫声的混乱中,将孙氏的贴身人全部扣押!
孙氏先乘马车至外宫门司,随后下马车改乘轿辇,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往常仪妃也常会在天气好的时候,约她在御花园相见,每次相见的地点,都是御花园内比较僻静的亭台水榭,春季可闻花香阵阵,可见鸟跃鱼戏,甚是怡然。
若她那不成器的女儿,莫要在婚事上乱来,安心听她的话嫁个皇子,他们私底下再努力筹划一番,未必不能拥有这宫里的金尊玉贵。可偏生那死丫头不知着了什么魔,竟是放着堂堂琰郡王不要,要一个穷秀才。
孙氏很快来到内宫门外,荣仪宫内的蒋云无,已等在此处,见孙氏的轿辇过来,上前笑道:“宋夫人来了,臣这就为你带路。”
孙氏在轿中笑道:“劳烦将公公。”
蒋云无一路将孙氏带至御花园南侧的梅林小筑,将她请进一旁的亭台中,那亭台门窗处珠帘错落,其中陈设精致,不比仪妃宫里头差,桌面上已温着小酒,还有许多宫外难见的吃食,甚是丰盛,不仅如此,桌上还摆着一个匣子,一看便知里头的东西贵重。
蒋云无请了孙氏坐下,对孙氏道:“宋夫人,今日娘娘请您来,着实是没脸来见您,便派臣来伺候您。”
孙氏闻言心下一沉,便知事情没成,她佯装不解,关怀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蒋云无笑笑道:“您给出的主意,是极好的主意,但我们娘娘心善,便是小猫小狗她都见不得受苦,如何能做到下手去杀一个人呢。娘娘深觉此事有负于你,今日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便准备了这一桌席面……”
蒋云无又指指桌上那木匣子,对孙氏道:“还有这一套翡翠首饰,也是给您的赔罪。娘娘今日实在不知该如何见你,便着臣来伺候你,希望你别怪罪。”
听着蒋云无这些话,孙氏心间的火气已是蹭蹭的往上窜,即便她已经做好事情失败的准备,但来之前,她心里依旧存着事成的侥幸,此时揣测被蒋云无证实,她这希望再次落空的无助和愤怒,当真叫她难以忍耐。
可她依旧得拼命忍耐,只强笑着对蒋云无道:“我之前给娘娘出的主意,也是为了娘娘和王爷好,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娘娘何必这般客气,还给我一介贱身赔罪。娘娘当真不必这般见外,劳烦公公通传一声,请娘娘来御花园一见。”
蒋云无苦涩的笑笑,接着对孙氏道:“夫人对娘娘的性子,怕是比王爷还了解,娘娘那般良善,如今辜负了你,她怎好意思来见?宋夫人且叫娘娘先缓着吧,等她缓过劲来,一定会再传召你。”
孙氏闻言笑笑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在宫里呆着了,待娘娘好些,再传召我便是。”
蒋云无忙阻止孙氏,苦着脸对她道:“娘娘费尽心思给您准备的席面和赔礼,您若是不用,不接,娘娘那性子,肯定是以为你不原谅她,不知还要难受多久?夫人若是当真心疼我们娘娘,倒不如留下来,将这席面用了,拿了那套翡翠首饰再走。”
孙氏转头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木匣子,席面不席面的她不甚在意,但她现在手头确实紧张,宋俊对她的信任明显滑坡,已很久没有理会她,她着实需要一些值钱的东西傍身。
念及此,孙氏转头看向蒋云无,笑道:“既是娘娘好意,我便不能辜负,劳烦公公回去跟娘娘说,不必放在心上,此法不成,我们想别的法子便是。”
蒋云无含笑点头应下,请了孙氏入座。
孙氏这心里实在是不爽快,蒋云无在这里,她还得时刻违心的陪笑,委实难受。这些时日,她已经够心力交瘁了,实在无心继续虚与委蛇,便对蒋云无道:“娘娘想来心绪不宁,公公抓紧回去陪着娘娘吧,我自己在这里便是。”
蒋云无闻言笑开:“要不怎么说您是娘娘最贴心的人呢,当真是处处为娘娘着想。确实如您所言,娘娘因着此事,心绪不安的厉害,臣出来这会儿功夫,心里一直挂心的紧。”
蒋云无同时行礼:“多谢宋夫人体谅,那臣就不在您这边伺候了,您自便。”便是孙氏不开口,他也是要找个机会走的。
二人见礼后,蒋云无走出亭台,离开了梅林小筑。
蒋云无一走,孙氏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神色漆黑如炭。她打眼四处一瞧,见亭台四面开阔,中间只有一扇圆月木壁,亭台的外头,同样皆是梅林空地,一眼瞧得见周遭的一切,但凡有个人影,立马便能瞧见。
见环境这般,孙氏便没了顾忌,她也着实是气狠了,对朱彤嬷嬷没好气道:“哼,仪妃当真是个废物!时时刻刻想着不能害人,不敢害人!天生的如此美貌,就因着愚善愚钝性子,生生将自己蹉跎在了宫里!但凡她心狠些,就以她的容貌,这后宫早就是她的天下。”
朱彤吓得看了眼周围,见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夫人,在宫里呢,还是莫要乱说的好。”
孙氏冷嗤一声,自斟了一杯酒来吃,她着实恼火,不快道:“怕什么?这四下无人的,还不准我出出气。”
朱彤知道这几日他们夫人心里有多不痛快,当真事事不顺,此处确实安全,四面开阔,一切尽收眼底,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念及此,朱彤对孙氏道:“夫人,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若大小姐不死,那批嫁妆,可是回不来了。”
孙氏皱眉,长叹一声道:“麻烦就麻烦在不能亲自下手,姑且不说得吃官司,琰郡王也不能放过我。要解决宋寻月,只能借仪妃的手。但仪妃可真是个扶上墙的烂泥,明明已经厌极了宋寻月,却还下不了手。”
朱彤对孙氏道:“实在不成,等过个几日,您再来找仪妃说说,她那么信任您,人又没主见,一次不成,两次三次,还怕不成吗?”
孙氏无奈道:“只能这么办了。等这事儿成了,我可再也不会来瞧她。她这软绵绵的性子,我看着就来气。左右当初和她攀交情,就是为了瑶月的婚事,如今琰郡王这门亲算是彻底便宜了宋寻月那死丫头,仪妃也就剩下解决宋寻月这一桩事可以利用。宋寻月啊,当真是有命嫁,没命享福啊。”
孙氏想了想,拿起筷子,将桌上的菜全部分出来一份,对朱彤道:“等下离宫的时候,把这份菜给仪妃送过去,就说今日她没来,我遗憾的很,便将菜分了一半给她,就当见了面。”
朱彤应下,将孙氏分出来的菜单独放好,孙氏这才接着道:“我是着实想不明白,瑶月到底是怎么想的,怎就犯了这般糊涂?想当初,我为了把宋寻月手里的嫁妆骗过来,费了多大功夫,演了整整八年的慈母,克扣宋寻月的炭火,逼着她用生母嫁妆买炭,这才寻到由头将嫁妆拿过来。还有这些年从宋寻月身上,攒下来的八千多两银子,我全算进了瑶月的嫁妆里,结果好嘛,全便宜了宋寻月。这死丫头,怎么忽然转了运,跟有神保佑似得。”
从她身上占过来的,成了个亲,竟是全回到了她兜里,她这么多年白折腾。
孙氏想到这些烦心事,不由一声重叹,连桌上这精致的席面都没心思再用,她取过仪妃送来的翡翠首饰,打开瞧了瞧,见都是上等翡翠,不由失笑,合起匣子交给朱彤,对她道:“若仪妃能一直这般大方,我还能忍着再和她来往几年。”
朱彤拿好匣子,孙氏站起身,对朱彤道:“将分出来的那几道菜装好,派人往仪妃宫里送一趟,这就走吧。”
说着,孙氏带着朱彤等人离去,留下一名小婢女,收拾菜品往仪妃宫中而去。
孙氏离开后不久,蒋云无带着人再次回到梅林小筑,匆匆来到方才孙氏用席的亭台里,立马指着桌子跟身边人吩咐道:“快,撬开。”
几个小太监立马上前,蹲在桌下,开始拔桌下的钉子。
那木桌下可以点灯,中间的桌子腿,是用方形的大木匣子代替,做成了灯笼的模样,夜里在里头点上灯,很适合在庭院中使用。
所有钉子拔掉,几个小太监将重重的实木桌面抬了下来,而那原本用以点灯的木匣子里,仪妃正裹着大氅抱腿坐在里面。
蒋云无立马上前搀扶仪妃,心疼道:“娘娘,叫您受累了!”
叫娘娘在此处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自家殿下这法子,最终管用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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