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蓉妃带着小眉和迎春乘着舆辇急急地往坤宁宫去了,一日两次前往坤宁宫,蓉妃隐隐的觉得有些不详之感,然而因着是皇后召见,所以也不敢怠慢半分。
待舆辇在坤宁宫外停下的时候,蓉妃才发现皇后并非只单独召见她一人,德妃、珍妃、锦妃等人的舆辇也都一一的停在宫外,见此情形,蓉妃不免揣测是否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难道是太后的病情有所恶化。然而不容她多想,她已带着小眉和迎春踏进宫门,穿过垂花门、长廊往坤宁宫的主殿走去。
守在殿外的宫女见蓉妃带人前来,皆怯生生道:“蓉妃娘娘吉祥。”
殿内隐隐有啜泣的声音,蓉妃刚踏进殿内,便瞧见德妃等人无一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宝蓝色元宝纹便服的奕渲满脸怒气,见蓉妃进来了,眼光更是变得凛冽的可怕。暖阁的梢间里,正红色百鸟朝凤缎袍的皇后正柔声劝慰一个柔弱无助的倩影。
蓉妃却不知就理的柔声请安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蓉妃娇柔的声音回**在诡异的大殿中,奕渲冷冷地走近她,劈头盖脸便是一掌甩在蓉妃的脸上,那一掌的力道十分的可怕,打得蓉妃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你这个毒妇,朕原以为你只是太过争强好胜罢了,没想到你的心肠却是如此的歹毒。你眼看着还未满三岁的素儿落水呼救就那么无动于衷吗,任禧妃如何求救你也置之不理,你还算个人吗?”
德妃等人入宫随侍多年,唯有几年前惠妃和三阿哥走后奕渲才会有这样震怒的神情,而近日竟然不顾念这么多年的情分动手去打蓉妃,也真正是伤心欲绝了。
蓉妃入宫侍奉这么多年,别说是今日的打骂了,就连重话奕渲平日里也是不肯轻易说的,更别说今日这般。蓉妃只觉得委屈万分,想她也是荣安公主的女儿,宗室的嫡亲格格,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道:“臣妾侍奉皇上多年,皇上从前连半分重话也不会对臣妾说。灵素落水臣妾根本就不在身边,又如何谈得上施以援手呢。皇上怎可听信她人的谗言,便在此给臣妾定罪了,臣妾不服。”
“你不服,那怎样才能让你心服口服,是不是要朕把禧妃叫出来与你对质你才肯承认。”奕渲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朕从前容你、忍你都是因为朕相信你还是个品性纯良的人,断断做不出如此狠辣的事来,可你是怎么做的。眼看着灵素身处险境,你也是素儿的名义上的母妃,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梢间里,只听皇后又道:“禧妃,你方才也受惊了,太医也说让你先回去歇着,素儿这里有本宫照看着,你大可以放心了。”
“臣妾要在这里等着素儿醒过来,臣妾不能没有素儿……,……素儿也不可以没有额娘陪在她的身边。”沐婉芙仍固执地坚持着。
蓉妃仍旧不肯松口,“臣妾没有。禧妃明知道灵素的年纪小,却还带着她去危险的地方,这正好可以说明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再说,灵素身边有乳母陪着,禧妃如今又要临盆了,身边伺候的奴才更是如雨点一般多,怎会连个孩子都看不好。这一切分明是有人要陷臣妾于不义,她们的目的就是让皇上误会臣妾是心如蛇蝎的女子。”
“蓉妃娘娘,做人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呀,您这么说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忍无可忍的宝娟不顾沐婉芙的阻拦冲了出来,“宫中谁不知道您和我家娘娘不和,今日灵素格格落水之时,奴婢明明看见您带着周庆魁站在远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您敢不敢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说您今日没有路过御花园,更没有看到临溪亭里发生的一切。”
是的,她明明看见了一切,但她并没有对沐婉芙母女施以援手。蓉妃宝娟冷冷地逼视着自己,一时也语塞答不上话来。
“宝娟有没有冤枉你?”奕渲见蓉妃半天答不上一个字来,冷漠地质问她。
蓉妃一时也面露犹豫的神色:若是此时承认了,她见死不救的罪过便是做实了的,所以她只得死咬着没有见过沐婉芙母女的说辞。
“禧妃…禧妃…”梢间里传来皇后急急地呼唤声。
蓉妃见梢间里的情形如此,心下更加的慌乱了起来,入宫多年的她虽不敢说是身经百战曾百胜,但也重没落到今日这样的被动的境地,她连连向奕渲说:“皇上,臣妾没有见死不救呀,你一定要相信臣妾是清白的。臣妾真的没有做过啊!”
“朕现在才想起来,今日你的奴才被当着众人的面掌嘴羞辱,羞辱你的奴才无异于是羞辱你这个做主子的,依着你素日的性子你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所以当你看到素儿即将坠入池塘的时候你才会那样见死不救。一直以来都是朕看错了你。”森然寒意从奕渲的话语里不禁意的冒出来,奕渲负手背对着苦苦哀求的蓉妃:“传朕旨意,贵人乌雅氏骄奢善妒,企图罔顾禧妃母子三人性命,朕念在其生母乃先帝胞妹,朕之嫡亲姑母固伦荣安公主之面,顾网开一面将其暂时禁足在衍庆宫偏殿静思已过,无朕旨意不得外出半步,钦此。”
德妃见奕渲正在气头上,便替蓉妃求情道:“皇上,蓉妃妹妹即便有错,皇上也不必降了蓉妃的位份啊,毕尽此事牵涉良多,臣妾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放肆,朕做事情什么时候轮的你们在此说三道四了。”奕渲的怒不可竭声音让德妃惶恐地跪了下来,连连请罪道:“臣妾不敢。”
“皇上您不能废了我,我额娘是文宗先帝的胞妹固伦荣安公主,我阿玛鄂尔济手握重兵,我更是我阿玛和额娘唯一的孩子,难道和皇上您的江山相比、区区一个禧妃沐婉芙就真的这么重要吗?”蓉妃不甘地看着被插屏隔开的梢间,笃定道:“所以,皇上您不能废弃臣妾的位份,您不能;太后也绝不会允许您这么做的。”
奕渲平生最厌恶受人要挟,极其厌恶地甩开蓉妃拉着自己的手吩咐守在殿内的陈二喜,“将蓉贵人拉出去,朕不想再见到她,拉下去。”
陈二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奕渲的眉头,便从殿外唤了两名身强力壮的内监进来,见蓉妃虽然被降了位份,但陈二喜也顾忌她往日的身份,便客气道:“蓉…蓉妃娘娘,让奴才们先伺候您回去吧。”
“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若是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的话,我额娘绝对会让太后剥了你们的皮,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敢明知故犯的话,本宫现在就不会放过他。”蓉妃发疯似地从地下站了起来,对着陈二喜、也是对着奕渲怒吼道:“你们休想动我。”
梢间里,有人虚弱地走了出来,待皇后正红色的百鸟朝凤的袍子和沐婉芙藕荷色的袍子走出了梢间时,蓉妃充满怒火的双眼紧紧地锁定沐婉芙,“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我会沦落至此吗?自从你入宫以后便是我乌雅卉蓉的末日。现如今你还在皇上面前如此诬陷我,你是不是非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罢休啊。你说,你是不是非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罢休……”
发疯似的蓉妃力气比平日都要大许多,皇后见她如此,也是吓了一跳,好言安抚她:“蓉妃,你今日已经闹够了,别在本宫这里疯了。”
“血,禧妃见红了。”锦妃瞥见了蜿蜒的红色血液顺着沐婉芙的袍子缓缓陷入山楂红的地毯里,“快请太医过来,快请太医过来。”
奕渲快步走到皇后身边抱起沐婉芙经过蓉妃的身边:“若是她们母子有什么闪失的话,别说是太后保不住你,就连天王老子来了朕也一样要废了你。陈二喜,把她带下去。”吩咐完,奕渲再也不看蓉妃一眼,锦妃、德妃等人皆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是!”陈二喜再也不含含糊糊了,便带着那两名内监走到蓉妃身边不客气道:“贵人,对不住了。荣安公主固然是先帝的胞妹不假,但皇上才是奴才真正的主子,圣命难违,还望贵人见谅。来啊,把她带走!”
两名内监上前架住蓉妃,只听蓉妃不甘的咒骂着,“禧妃你这个贱人,你一定不得好死,我乌雅卉蓉绝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蓉妃怨毒笑声回**在坤宁宫的暖阁里。
皇后见事态发生到如此地步,逼不得已留了人在宫中照顾灵素,自己则往慈宁宫去了。
皇后赶到慈宁宫时太后正由奕宓服侍着用了汤药,听闻皇后急急求见,也猜到了定是后宫又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听了皇后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完后,太后这才明白一切不过都是沐婉芙布下的计谋罢了。蓉妃生性狡猾,又怎会轻易上当,所以沐婉芙就故意卖破绽给她,如此便有了接下来的这些戏码。
“母后,蓉妃是荣安公主的和鄂尔济将军的长子嫡女。蓉妃向来争强好胜,在宫中更是没受过这等委屈,臣妾也知道皇上定是为了禧妃母子和灵素的事情真的气着了,但臣妾以为皇上若是只为了禧妃的事情而得罪了荣安公主夫妇毕竟得不偿失。”皇后略微顿了顿,才道:“所以臣妾斗胆恳请母后出面,千万不可让皇上这么鲁莽行事,毕竟事关朝廷上下安危,皇上实在冒不得这个险啊。”
太后见皇后如此为奕渲着想,心中也多少有些安慰,“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那蓉妃现在何处,皇帝打算怎么处置她。”
“皇上当着臣妾和德妃等人的面降了蓉妃的位份,而蓉妃则当着皇上的面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话,皇上真是气着了,所以便下令将蓉妃禁足在衍庆宫的偏殿静思已过。”皇后忧心地说着奕渲的决定。
太后扶了扶松散的发髻,吩咐桂嬷嬷:“取哀家的衣裳来。只要皇帝还没把她贬为庶人,哀家就还有能力保她一命,只看她自己是不是识时务了。”
皇后忙替蓉妃叩谢太后的恩典,“臣妾先替蓉妃妹妹谢过额娘的恩典。”
“一切都应皇后贤德,哀家倒不是估计荣安公主夫妇的面子,哀家看重的是皇后一心期盼后宫宁静向后的一份真心才肯出手的。”太后一壁说一壁拍着皇后的手。待桂嬷嬷取来石青色外袍替太后更衣完毕后,太后才带着皇后和桂嬷嬷、奕宓往福泰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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