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章 后院的女孩

庭院清幽。

西厢院里,种着翠竹,绿荫成片。

其枝叶都已繁密成盖,覆在好几条过道之上。

宅前,是清澈溪泉。

院子以活水引入,内养群鱼。

许是平时打理得好,那些鱼儿个头也是颇大。

江陵未有睡意,就在那窗前看了一会儿院里景色。

过得小半时辰,后边院里,隐有哭泣声传来。

时而凄厉,时而绵长。

想起荷香离去时说的话,江陵未去在意。

在这个时代,越是高门大户里,说不清道不明事情也就越多。

作为客人,这种时候不闻不问,方为本份。

过了一会儿,那哭声也停了。

江陵卧于榻上,也渐自睡了过去。

过去几日,都是在海上漂泊,能够睡到陆地上的床铺,那种安稳,确是叫人怀念。

只睡了盏茶时间,

一个梦境,忽然临来。

在梦里,他以第三视角,看到了一个故事的发生。

一位年轻的男子与青春靓丽的女孩在庙会邂逅。

之后,这男子就差人上门提亲,将这女孩给娶了回来。

开始半年,两人恩爱非常。

数月后,女子怀孕,府里上下皆大喜。

孕期足月后,女子诞期忽临,男子当天于房前踱步来回,焦急盼望。

盼着盼着,稳婆出来报喜,与他说,生的是个小姐。

男子满心的欢喜,霎时就落空一半。

之后,又半年。

女人为了能让男人开心,就想要再次受孕。

府里的婆子当时提醒了她,她才生下女儿,才半年多。

若是太急着备孕,怕是身体扛不住。

女人未听,在八月之后,得偿所愿再次怀孕。

却到产后,方知,生的又是女儿。

若说第一个女儿,男人的态度,只是不喜罢了。

那目睹第二个女儿出世后,便就是一种嫌弃与厌恶了。

第三年,女子又孕。

之后生下,又是女儿。

在第二女儿降生那时,府里头就曾闲话不少。

尤其是平时往来的亲友,相比他们家里,儿孙都要满堂了。

可段家,怎的,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这话,几乎整个段府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段老夫人也曾让男子要不纳个妾,生下儿子或要容易些。

但那时,男子对女子心里仍旧有爱,便没接受纳妾的提议。

不久后,第三子出世。

男子又是在产房前面等了半日,

等到稳婆出来报喜,一出口,竟又说是个女儿。

一想起那些从小玩大的亲友,一旦得知他第三个生的又是女儿,恐怕又要拿他取笑。

而且,这已不单单是他个人的面子,更是整个段府的面子。

当时,男子一气之下,就跟稳婆说了句“不留”。

稳婆会意,就回到房间,拿着水盆,当场就将那孩子给掐死于水里。

其时,女子已经昏睡过去,还尚不知此事。

等到她醒来时,才知孩子已然没了。

从那以后,她脸上再没有过笑容。

第二月,男子纳妾了。

自纳妾之后,就很少再去女人房里。

在她一阵修养后,某次,她盛装打扮。

故意的在后花园里与男人邂逅,

男人再次见她,想起了初见之时。

那日晚上,便终于去了她那里。

之后,女子第四次怀孕。

待得产后,竟又是个女儿。

男人大怒,有了上次的狠心,一回生来二回熟。

他直接就要稳婆将孩子弄死,绝对不留。

可这一次,女子没有昏睡。

眼看稳婆要害她孩子,她哭着求着要去抢夺。

然而,她身体太过虚弱。

在抢夺中,撕裂了伤口,引发出血。

那一日,女儿与孩子,皆丧。

段府不想这事传扬出去。

就秘密处置了,

将那母女尸体,一并儿埋在了后花园里。

同年七月,男子小妾也生了。

因小妾年小,生产时,遇到了难产。

稳婆问男人,要保大还是保小。

男人梦寐以求想生个儿子,

如今生产在即,他自然是要保小的。

府里的老夫人,也要求一定保小的。

稳婆会意,再入产房,很快就没了女人叫唤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抱出一个孩子来。

男人问她,是男是女。

稳婆面色难看,这段府前前后后几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

她也知道男人想要个儿子,

可是,眼前的事实,也容不得她把女的说成是男的。

就掀开了抱被,让男人看了一眼。

男人看着孩子的性别,脸色瞬间一黑,指着那孩子,就又想让她处理掉。

但一想到,刚刚大的已死了。

恻隐之心忽动,就罢了念头。

可老夫人此时也开口了,果断就让人将那女孩儿给处置掉。

还说了句为了不让段府闹笑话,以后但凡生了女儿,万万是不能再留了。

也从那以后,

男子每年都会纳妾,

每年都会生子。

可生下之子,仍旧无一是男儿。

这仿佛成了个无法打破的魔咒。

渐渐,这府里,怪事颇多。

不久后,段府全家搬离。

此地,也就空了出来。

在梦里,江陵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

既唏嘘那些女人的悲哀,又愤慨那男人的无情。

‘生男生女,又岂能全怪到女人?’

梦境结束时,他也醒转了过来。

看着房间那已经燃烧到底的蜡烛,

似乎,他刚刚的梦境应持续有半个时辰左右。

“这梦境,看起来何其真也!”

那梦里的男子,俨然就是年轻时候的段大官人。

故事背景,也是在这座宅院之中。

这梦来得离奇,江陵感慨了这个时代女人的不幸之后,也未当真,只盘膝打坐起来。

窗外月光浓亮,

入定之后,四周阴气滚滚袭来,源源不断。

‘这段府的阴气,还真重啊。’

寂静之中,忽闻隔墙之外,有窸窸窣窣声音响起。

似有一人在翻墙,一个失手,跌在地上。

还痛出音来。

江陵从入定中起来,悄然出房,一跃而起,就站上了那墙头。

周围竹枝茂盛,他隐于其中,与黑暗相溶。

只见隔墙空地上,一女孩儿拿着竹篮,装着香烛纸钱,到一块杂草地边,跪下来。

哭着焚香化纸。

未得片刻,这后院火光被人发现。

就叫喊起来。

听声音,是护院管事。

女孩儿听到声音,十分慌乱。

仓促着收了东西,就要原路而返。

却到了墙边,爬也爬不上,越慌就越难爬上去。

眼看那护院提着灯笼就要往这边来,

忽然那墙头上,伸下了个手来。

女孩儿瞧得差点叫出声来,

在听到墙上人喊她名字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稍稍犹豫后,她递出了自己的小手,

被对方拉着,轻轻一带就上了墙头。

在护院赶来之前,她更觉自己腰肢被人搂住,心儿狂跳间,身子再次一飘,就落下墙头,到了西厢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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