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要向我认输的。”◎
前往深层地域的时间, 定在十五日后。
这十五日之中,几乎整个修真界都在浩浩****、紧锣密鼓地修习锁息之法。
当初高台宴上都说好了,进入深层地域的修士必须满足以下要求:
一、必须得熟练掌握锁息之法;
二、修为必须高于八阶;
三、每宗至少留下三位八阶以上的修士镇守九州。
第一点是为了那些进入深层地域的修士, 若是不慎被阴火所侵蚀之后,尚有守住心关的余力,免得走火入魔, 当场命丧地域,第二点则是因为修为太低的修士也没什么必要进入深层地域,不如保留实力,为以后做准备,至于第三点要求,也与第二点同理。
尽管这三点是硬性要求,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外的。
这个例外就是拥有天品法宝的唐姣。
天品法宝因其效用逆天,所以是有数量限制的,百年仅出世一个。
迄今为止, 整个修真界只有二十个天品法宝, 皆登记在册,风薄引也说过了, 修真界的九阶修士共有三十二位,连他们都没能人手一个天品法宝,就比如徐沉云、萧琅, 都是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下去的,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天品法宝是九阶修士所拥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至少其他的那十九个天品法宝都在九阶修士手中。
而天品法宝中唯一的炉鼎,是这二十个中的例外, 掌握在六阶丹修唐姣手中。
在商量到底由哪几位前往深层地域之际——
唐姣掰着手指细数:“我会锁息之法。”
徐沉云说:“深层地域如今于你而言太过凶险。”
唐姣继续说道:“我可以给珩师父打下手。”
珩清说:“我不需要你给我打下手。”
唐姣绞尽脑汁思考:“我还可以梳理各位的神识......”
方明舟说:“小徒弟, 我能理解你, 但是你最好还是留下来跟师父一起。”
说实话,唐姣并不想老老实实地呆在九州,是因为她几乎所有重要的人都要去深层地域,那地方隔绝天日,难以联络,就像是在她生命中失去了音讯一般的,这很可怕。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想到这里,唐姣恶狠狠地瞪了煽风点火的徐沉云两眼。
从徐沉云的角度来看,她的眼神一点也不凶恶,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秀眉微蹙,露出小小的牙尖儿,像是装模做样地在吓唬他,无奈根本就没有起到半点威慑的作用。
“师兄。”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跟我过来一下。”
徐沉云被唐姣拽住腰际的玉佩,朝其他人抱歉地摇摇头,跟过去了。
谁知道他一个九阶剑修是如何被拉住那根细细短短的红绳子就能牵着走的。
剩下的几位丹修耸了耸肩,和卿锁寒继续讨论到了深层地域之后的计划。
徐沉云和唐姣绕过拐角,踏入漫长的回廊,远离喧嚣,寂静在二人之间弥漫。
唐姣原本是在前面自顾自地走着,冷不丁止住了脚步,徐沉云稍一迟疑,也停了下来,下一刻就感觉肩膀被猛地推了一下,力道挺大的,能感觉出对方的努力,不过对他来说还差了许多——合欢宗的大师兄脑子飞速运转,决定顺势向后靠去,抵在墙壁上。
紧接着,小师妹的手臂就撑在了他的身体两侧。
因为身高有限,所以只堪堪贴在他肩膀处,并没有很标准地撑在他脸旁。
这是不是叫“壁咚”?徐沉云在想要不要稍微蹲下来一点。
正在他思索之际,唐姣怒气腾腾地开口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的人生还很漫长。”徐沉云垂眸看向她,撞上她眼中翻腾的怒潮,“深层地域对你来说太过凶险,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我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你陨落。”
“那我呢?难道我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龟缩在宗门里等着你凯旋?”
唐姣声音发抖,一字一顿地质问他。
“难道没有想过,我会因此感到折磨?”
徐沉云哑言,只能听着她继续倾泻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
“我明明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放任你以身犯险过了,又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再度在我眼前发生?”唐姣说到这里时,忽然放轻了语调,“这样实在是太残忍了。师兄,我真的很害怕,这是我在得知你将要入魔之时的唯一感受,你又想让我痛苦一次吗?”
徐沉云的嘴唇动了动。
然后就被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嘴,话也收住了。
唐姣仰着脖子问:“你是不要说‘可是你的实力不足以护身’?”
徐沉云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唐姣猜测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
她又问:“你不行?”
徐沉云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她,掌中温热的吐息一滞。
唐姣胆子很大,踮着脚尖几乎要将身体贴在他身上,嘴还给他捂住了,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合欢宗的大师兄,刑狱司,九阶剑修,连保护我一个六阶丹修都不行?”
“在地域探索的队伍中,若是有丹修,其他人就要承担起保护丹修的责任。”她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说道,“不久前将你从心魔中救出来的人是我——丹修大会夺得头筹的是我——拥有天品法宝的人还是我。我可以剥离丹药,我的炉鼎可以将炼制出的丹药功效提升十分之一,我能保证我有价值,为此行提供便利,师兄你呢,你可以承担起保护好我的责任吗?还是说,你要像方才一样告诉我,‘即使你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
“那么——”
唐姣轻轻地笑道:“我要求助别人了。谢真君也好,祁真君也罢......”
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止在这里了,没能叫她继续说下去。
滚烫的唇舌将嚣张但十分管用的狠话撕碎、捣烂,背脊抵在墙壁上的换了人,大腿被握住,陷下一块,揉出如同饱满多汁的桃子的娇嫩颜色,腿弯落在铁质的护腕上,惊起阵阵寒意,她不得不环住他的脖颈,鼻腔中却还要逼出一声若有若无撩拨人的低笑。
等到终于分开,各自喘息之际,额头相抵,唐姣再次确认道:“行吗,师兄?”
她是非要从他这里讨一个说法不可了。
徐沉云眼神晦暗,刚凑近半寸,又被她用指尖抵住嘴唇。
“不许亲了。”
轻描淡写就锁住了他的行动。
明明她才是那个被制于掌心中的人,徐沉云想,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对她太过溺爱,才让她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完全不畏惧?像是小兔子要从狼的嘴底下叼走食物一般。
唐姣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了,她确实是一点也不怕他的。
而且,因为对方毫无底线的忍让包容,她觉得她才是掌控一切的那个人。
“你总是要向我认输的。”她非常笃定地说道,吐息清晰可闻,挟着淡淡的甜腻桃花香气,眯着眼睛,很狡黠地笑,“我知道师兄此生未尝一败,然而这件事只有你我知晓,向我认个输,松口让我也跟着去,又如何呢?只要你不开口,我可以说服他们。”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除了徐沉云,也没谁能拦得住她了。
徐沉云沉默了半晌,颈上的喉结轻轻颤动,像是欲坠未坠的果实。
而小兔子就这么仰着头瞧,等着那果实自己掉下来。
最终,果实掉下来了吗?大概是掉下来了,因为徐沉云松开托住唐姣腿弯的手,转而环住她的腰际,将头埋在她颈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承认道:“是的,你赢了。”
唐姣感觉到他呼吸絮乱,想,原来他也会有不相信自己手中剑的一日。
她嘴边不自觉扬起了笑容,回抱住徐沉云,正想表达一下自己很信任他——
却感觉到耳垂被咬了咬,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听不出情绪如何的:“不过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认一次输,就要加倍向你讨回几次来......小师妹,我知道你对自己十分有信心,我也对你十分有信心,相信你今夜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向我求饶的,对吧?”
唐姣:“......”
终于落到怀中的果实,忽然变成烫手山芋了。
她哭笑不得的想,我现在扔掉还来得及吗?恐怕是来不及了。
等到两人回到人群中的时候,方明舟好心询问道:“小徒弟怎么脸色这么差?”
唐姣说:“前途未卜啊。”
方明舟:“在担心此行能否顺利吗?”
唐姣:“那倒不是。”
方明舟寻思,难道会有比阴火还叫人害怕的事情?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唐姣就放出了一段让在场丹修震惊的话。
“我的春山白鹤鼎如今有条名为‘天光同昼’的效用,使得鼎中炼出的丹药药效提高十分之一,十次之中,必定有一次炼制出的丹药会出现越阶的情况。”她如此说道,“尽管法宝已经认我为主,但是当主人在场,并且允许的情况下,交由其他人使用也是可以的。我认为这一点能够对此行起到很大的帮助,不知道各位能否破例让我同去?”
温梦的反应很快。
不愧是九阶丹修,她立刻就握住了唐姣的手,环顾一圈,理直气壮地说道:“方才究竟是谁说不让唐姣去的?大家都是从低阶一点点修炼上来的,不是吗?让她去吧!”
祁燃点破她:“你是想用一下天品炉鼎吧?”
温梦义正言辞:“不可能,绝无可能。”
方明舟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哪个炉鼎有如此功效的。
尽管春山白鹤鼎是他给唐姣的,但当时春山白鹤鼎初具雏形,无论是谁也不知道它今后会成长到何种地步,要知道,唐姣才六阶,炉鼎就有这般功效,以后不是更夸张?
赵玉微也很震惊,但是相较于温梦单纯的想用一下炉鼎,她考虑的明显更多。
“五百年前,阴火一事中,所有丹修的炉鼎没日没夜的燃烧,不曾停歇,这次听卿真君的描述,应该也需要我们当场开鼎炼丹,作为所有修士最坚实的后盾,为他们源源不断地提供丹药。”她说道,“原本此行就打算让所有天品法宝发挥效用,我认为唐姣说得没错,丹修界此前从来不曾出现过天品炉鼎,这确实会为我们带来极大的便利。”
炼丹的过程中,丹修或许会疲惫,但是炉鼎不会。
只要一直让春山白鹤鼎在轮替中燃烧,其他人也能有喘息的时间。
卿锁寒点点头,说道:“我方才也说过,深层地域的核心区域是空的,在那里不会受到阴火的侵蚀,在计划中原本也是打算让丹修们在此地安心炼丹,其余修士则赶赴阴火之中。唐姣虽然是六阶修士,在那里应该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更何况,在座的丹修们都是九阶以上,想要分出注意来保护一个能够提升炼丹效率的修士,应该并不难。”
她转而询问另一人,“对吗,珩真君?”
珩清——他不想承认,但是他早就对春山白鹤鼎很心动了。
此前不想让唐姣去,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如今确认她的安危能够得到保障之后,他稳住了纹丝不动的冷静表情,双手环胸,指尖在臂弯轻敲,端着架子说道:“嗯。”
于是全票通过,唐姣得以破例加入此次行动。
本来说好的是由她来教珩清和谢南锦锁息之法。
但是,很遗憾,她第二天没能起来,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痛的。
嗓子也完全说不出话来,用她的说法就是“感觉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古物”。
与之相对的是徐沉云神色奕奕,“体贴”地接下了唐姣的任务,等到唐姣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才离开,去别的门派看那些修士们修习锁息之法的情况,时不时指点几句。
唐姣重新振作起来,很高兴自己与珩清之间的地位轮换,成了她是师父了。
结果高兴了不到半天时间,她就发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谢南锦学习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快得可怕,珩清才刚刚入门,谢南锦就已经融会贯通了,她在这里耐心教珩清,谢南锦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指指点点。最恐怖的是,他有时竟然还能看出唐姣的错误来。
不愧是修真界最年轻也最伟大的气修,恐怖如斯。
珩清问:“你觉得谢南锦怎么样?”
唐姣诚实说道:“聪明得有些烦了。”
珩清中肯地评价:“很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种人太恶心了。”
谢南锦:“......喂喂喂,我都听到了!”
唐姣默契地和珩清一起装聋作哑,假装听不到他说话。
不过,虽然学得没有谢南锦快,但珩清也只用了四天时间就掌握了。
至于其他宗门的人,只凭符箓中的记载修习,最多用了十日,尽数修习完毕。
又过了五日,众人齐聚微尘地域,准备前往潜藏于地底的那一片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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