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衿符缓缓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一张看似能吞人的血盆大口竟能说出如此离谱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看魔尊赤鏊不断盯着她青涩稚嫩的脸庞,兀自脑补出了一场狗血替身大戏——
“都说鬼王薄情冷性,遥无寂、鹤汀州身边的女人都是千百年来换了又换,没有一个留的长久,想不到最深情的,居然是这年纪最小的姓宋的,费尽心机把人送上天也就罢了,竟又依依不舍找了个替身在自己身边,真是可笑。”
我看你才可笑。
宋衿符不敢大声反驳他,只能心下默默吐槽。
活了几千年的魔尊了,居然还这么八卦;八卦也就算了,能不能八卦点阳间的东西?什么鬼王的替身情人,我可去你丫的吧。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忘记了,站在魔尊赤鏊的角度来说,一只女鬼、来自七绝城、挎着花篮、法术平平无奇……这些种种要素加起来,简直不往那个方向想都不行。
身型超出常人许多倍的赤鏊,眼睛也超出常人许多倍,一双乌黑大眼将宋衿符紧盯着瞧了又瞧,瞧了又瞧,最终才默默叹了口气,用颇为遗憾的口吻道:“可惜了,眼光也就那样。”
!!!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衿符腾的一下站起来,一副势必要与他好好理论、教他做人的架势,可惜赤鏊不过撩了一个眼皮,她就当即又吓得抱紧了一旁的山石。
“我,我……”她委委屈屈地回头,“即便是替身,也是有尊严的!魔尊你侮辱我的样貌,你,你……”
赤鏊眯着眼等着她的下文,不想宋衿符抱紧了山石,大声道:“你若是愿意将东海龙宫的三太子放出来,再借我一借你的十方镜,那你想侮辱就侮辱吧……”
反正有些话自从她升天起就听得够多的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才不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只要不是实质伤害到她的事情,她都无所谓。
赤鏊似是没想到这只小鬼如此不要脸皮,道:“听闻宋斐身边那个旧相好也是跟你一样的性子,怎么,你做替身还做上瘾了?连性子都模仿着人家来?”
模仿你妹个模仿!
宋衿符憋着一口气不能出,默默收下这份屈辱,“那魔尊可能借出十方镜供小的一用?”
血盆大口再次张了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赤鏊居高临下,有意思地瞧着这小鬼:“你既是宋斐派来的,那十方镜定也是借去给他用的,你回去告诉宋斐,十方镜他若想拿到,就照从前的规矩,打一架,打赢了东西就归他,打不赢,便是东海龙王来了,东西我也不会还。”
好一个强盗的说话方式!
宋衿符感觉后头的岩灼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如若不是捆仙索捆着他,恐怕他已经要冲上来跟赤鏊拼命了。
可惜了,赤鏊不想跟岩灼打。
他轻蔑地向后睥了一眼,压根没将人放在眼里。
“那宋斐如果不愿意打呢?”宋衿符弱弱地问道。
“那他凭什么还想要十方镜?弱肉强食的东西,还用得着我教他吗?”
赤鏊诡异地笑了两声,忽就消失在了宋衿符眼前,偌大的乌蓬山,突然显得无比空旷,且寂寥。
她轻轻锤了下脑袋,泄气地在原地坐下,直到原本挂在树上的岩灼不知何时被放了下来,悄无声息溜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慢慢抬起眼。
“怎么办啊,三太子?”
她丧着个脸,心下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宋斐是不会替她办事的,他一定不会愿意替她打这场仗的。
魔尊赤鏊不是岩灼,如若随便找个别的鬼王忽悠他,他定也是不乐意的。
岩灼却是不明白她的担忧,一把将她拽起:“去找宋斐不就好了?”
“你说的容易……”
宋衿符与他一道爬上青鸟的羽背:“此番是我连累三太子你了,也没派上你什么用场,还害的你倒挂了大半天,日后有空我再去东海龙宫向你赔罪,如今我得先回一趟阎王殿了。”
岩灼明了:“去阎王殿找宋斐?”
宋衿符却是心思深沉地摇摇头,一锤定音:“去找判官。”
—
阎王殿
阎王与判官俱在。
宋衿符将自己在魔界乌蓬山的事详略得当说了一通,阎王听完后大皱眉头,心下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那岂不是只有叫宋斐帮你去打这个架才能拿到十方镜?”
宋衿符面容严肃地点点头。
都怪这死鬼名气太大,任何人碰上能跟他打一架的机会,都不想轻易放过。
“那你来找我们作何?”阎王指指自己,又看看判官,“那死鬼上回可说了,若再用旁的名义找他过来为你办事,他就再也不听本君的话了。”
他喜的是,宋斐不会帮宋衿符打这个架,那宋衿符就拿不到十方镜,她拿不到十方镜,他就能多过几天好日子;
可他也忧,忧的是宋衿符一日找不到十方镜,就必定还会日复一日地来叨扰他,请他和判官帮忙出主意。
毕竟是他亏欠过的人,总是面对着她,阎王心底里不可谓不心虚的厉害。
就当他以为宋衿符要放弃拿到十方镜,另觅他法的时候,宋衿符却极其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请你们帮我找宋斐。”
只见她虔诚地撑着小脸,一双灿若星华的眼眸定格在判官黑如煤炭的脸庞上,眨了又眨:“我记得,判官真实的打架水平不输宋斐多少吧?”
阎王和判官心下同时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宋衿符继续道:“当年宋斐闯阎王殿的时候,我记得,整个阎王殿,只有判官你能与他过上许多招,虽然最后还是叫他离开了,但宋斐也受了不少的伤,后来我为他治疗伤口,看得可是真真的。判官你虽败犹荣,神勇无比,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着呢。”
我宁愿你不记得了……
判官不言,沉默的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宋衿符此番而来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她是没打算叫宋斐来帮她打,她是直接打算叫判官假扮宋斐,去跟魔尊赤鏊打。
身为阎王手下文成武德无出其右的得力干将,众所周知判官的战斗力也绝不是盖的,有时甚至不在几个鬼王之下。
宋衿符在鬼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不然也不会在阎王每次给她招鬼符的时候,她脑子都不带想的就知道要招判官。
判官,从来都是阎王殿的不二人选。
也是她如今能够选择的,假扮宋斐的不二人选。
阎王知晓了她的主意,连连惊叹了三声:“这这这,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不可以?”宋衿符掏出一张招鬼的符咒,拍到阎王与判官跟前,“就当我是拿招鬼符换的一次机会,如何?”
不太如何,阎王并不是十分心动。
宋衿符见状,又拍出一张招鬼符:“两张,不能再多了。”
多了她也没有了。
阎王脖子动了动,转向判官,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判官照旧是黑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他突然一双黑手伸出,收下了两张招鬼符。
“可以帮。”他道,“不过我有三个条件,一,地点不要选在魔界和鬼界之中;二,我需要在夜里打;三,阎王殿与十方镜相冲,如若我赢了,你拿到十方镜,最好回一趟七绝城去看,十方镜不得带入阎王殿中,切记。”
不是多严苛的条件,宋衿符没理由不答应。
她忙不迭点头,当即表示这就去向魔尊赤鏊下战书。
—
鬼王和魔尊打架的场所定在东海一座荒无人烟的岛上。
在打架前,为保万无一失,宋衿符还带着判官去东海龙宫借了一趟兵器。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闭着走。有岩灼在,这回东海龙宫之行可谓十分顺利,兵器拿的很快,就是岩灼有个小小的要求——他想看看魔尊和鬼王的世纪之战。
这宋衿符自然能满足他。
只不过没告诉他,这鬼王是判官假扮的罢了。
此事天知地知,阎王判官和宋衿符知。三人一起发了毒誓,绝无第四个人知晓,否则天打五雷轰!
打架这日,阎王特地自己备了许多的瓜子,坐在低矮的云层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蓄势待发的强者对决。
判官是他的下属,他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即便魔尊赤鏊威名赫赫在外,但他也不认为判官就一定会占下风。
只不过他需要幻化成宋斐的模样,多少需要消耗一点灵力罢了。
宋衿符和岩灼在小岛另一侧的云层上,与他互相看不真切。
此番关系到十方镜,两边双方实力又势均力敌,宋衿符实在没什么心思嗑瓜子,只一心扑在了战事上。
眼瞧着判官和魔尊赤鏊都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地方,夜里的小岛看不真切,她紧紧趴在云层上,聚精会神,一丝都不敢懈怠。
大抵是月黑风高,气氛十足,在两人动起手的那一刻,阎王嗑着瓜子的动静也停了一瞬,慢慢紧张了呼吸。
不过只一瞬,当他又要重新开嗑的时候,觉得自己云层上似乎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重量。
他警惕地回头,赫然发现是平日里与他如影随形的判官。
“哦,是你啊。”他平静道。
咦?等等,怎么是你?!!!
阎王大惊,手中的瓜子差点没拿稳。
“你在这里,那下面那个打架的是谁?”
他大惊失色,黢黑的一张老脸趴在云层上,穿过阵阵乌云,窥见底下山头一团鬼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浓墨般的黑夜弥漫开来,以极快的攻势占据了岛上的大部分地方——
判官出招素来偏向于防守,这意图明显的进攻,分明是宋斐他本人来了阿喂!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每次招判官的时候,出现的都是——
咳咳~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