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没有征兆的降临了,乐寿堂空旷的大殿内静极了。沐婉芙靠在角落里,依旧沉寂在往昔的噩梦中:
“禧嫔你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来日!!”
“将不守妇道的贱人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
“才貌双全!我今日就要毁去让你引以为傲的一切。”
“贵人主子,奴婢可是时刻都没有忘记过胞姐惨死的景象呢。”
寒光四起,凛冽的寒光带着呼啸的风声一刀刀的划在她的脸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她,所有的人也都抛弃了她。孩子没了,额娘死了,杨大哥也因为自己死了,所有的人与事都离开了她;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凄凉。
“啊!”一个激灵,沐婉芙惊得一身冷汗。
大殿内依旧漆黑如初,沐婉芙心有余悸地轻抚着心口,脑海中无意间想起了那日锦妃来时说的话:难道你就真的愿意一辈子身处这样的逆境吗?
孩子没了,额娘也被乌雅氏母女给逼死了,送她入宫的阿玛也对自己不闻不问,难道真的要在这不见天日的人间炼狱里度过悲惨的一生?隔三差五的被蓉妃叫去衍庆宫,当着众人的面不断的羞辱自己?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如泣如诉的声音每到午夜时分就会响起,沐婉芙总以为自己是误听,可一连数月的午夜都会听到一样的声音,难道这还会是误听?或是真像其他妃子说的那样,是乐寿堂内历代未散去的冤魂?
闷热的暑天,黑暗中的蚊虫肆无忌惮地叮咬着**在外的每一寸肌肤,沐婉芙再也没有了睡意,借着漏进殿内的月光站了起来,寻着那似有若无的声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钮胡禄德昕,你还我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充满怨恨与不甘的声音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大殿内回**:钮胡禄德昕是谁?谁又是她的孩子?沐婉芙是个重来都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可眼下所处的环境让她不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钮胡禄德昕…钮胡禄德昕…”沐婉芙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立马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昕贵妃!!当今的皇太后……”
在一刹那间,沐婉芙的心中闪过莫名的欣喜,继续在黑暗的环境中摸走着,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试探地问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如果你在话,就敲敲你手边的墙壁,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黑暗的空间里,忽然寂静了起来,先前的叫喊声突然停止了。沐婉芙紧紧的靠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在黑暗中摸索,忽然脚下一落空,整个人都坠了下去。
只在一瞬间,沐婉芙掉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比起先前漆黑空旷的大殿,忽明忽暗的烛火将眼前陌生的环境照的更显诡异。
从高空摔下来,沐婉芙吃痛地抱着手臂,在强忍疼痛之下仍不忘四下打量所处的陌生
“刚刚是你在跟我说话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捉摸不定的诡异气息席卷着沐婉芙的每根神经。
沐婉芙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看不见脸的人被铁链紧紧地拴着,看着她的身形应该是个上了年岁的中年妇人,但细细边辩听她的声音又粗鄙的像男人。沐婉芙勉强扶墙站了起来,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了几声后,方才反问着擅自闯入的沐婉芙:“你现在脚踩我的地盘,却在此反问我是谁,你不觉得可笑吗?”说完,那人挣扎了许久才露出了被大火烧伤的残缺面容,在瞥见了沐婉芙布满刀痕的面容后,面容扭曲地顾自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原来又是个斗败的女人!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有人比我丑了,终于有人比我还丑了。哈哈…哈哈…”
沐婉芙下意识地侧过了身去,被人当面这么说沐婉芙的心里一时还是不好受的,只听那人又道:“别急着问我是谁。既然你能听到我的声音,那就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我只问你一句: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还未摸清这人的身份,沐婉芙也不敢冒然的说出自己身份,也与她打起了太极:“我也好奇,究竟是谁把你弄成了这样。你是这里的主人,而我是这里的客人,理应是主人报出自己姓甚名谁才是。”
那人目光一凛,锁住了沐婉芙:“你很会说话,不过,却不必跟我在此打马虎眼。我只问你一事:钮胡禄德昕那个贱人死了没有,她死了没有!”说这话的时候,那人一脸的期待。原本就被烧伤的脸上,因过分的激动在幽暗的环境下更显狰狞。
沐婉芙并未正面回答她,反而反问她:“你说的可是先帝的昕贵妃?”
“那个贱人死了没有,先帝爷是不是抓到了她犯下的一切罪证,她是不是死的很惨?我的孩子了,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听沐婉芙提到昕贵妃,那人就显得异常激动。
乍一听她的话,沐婉芙有些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答了她前面的提问:“你所说的是昕贵妃,正是当今皇帝的生母、本朝的皇太后。”
被铁链拴着的女人忽然发了怒,狰狞地叫道:“当今的皇太后!那个贱人偷了我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是皇太后,她有什么资格登上皇太后的宝座,她有什么资格!!”铁链被她扯得“铛铛”作响,几乎就要被她震断。
沐婉芙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女人,有些惧怕地吞了吞口水,生怕她震断了铁链扑上来将自己掐死。
“你知不知道,是她抢走了我的孩子,就是那个该死的贱人抢走了我刚出世的孩子,还放火烧了我的住所。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绝对不会。”被铁链锁住的人再次往前挣扎走了一点,扭曲地向来人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不公待遇。
“是她抢走了你的孩子与我何干,你只管去找她报仇,为什么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沐婉芙再次往后退了半步。
那个女人忽然神秘一笑,放缓了语气,柔声道:“被我吓着了吧!别怕,我对你没什么恶意。我被关在这里整整二十年了,难得有个人过来陪我说说知心话,我怎么舍得把你吓走呢。”
“你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二十年了?”沐婉芙听说她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有二十年心中不免有些惊讶。能将一个正常人关在这里二十年,想来她对旁人定是有着致命的威胁。思虑至此,沐婉芙不禁更加好奇这个女人的身份。
“别急着问我的来历。不如让我猜猜,你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那女人牵强地扯出了抹笑容,“看你的年纪,应该是去年选进宫的秀女吧。能被选进宫的女人,想来也不是出身寒微的女子,你未被毁容以前,应该还是位极有姿色的后妃,想必当今的皇上也应该十分的宠爱你。”
沐婉芙心中不禁暗暗叫奇,她们见面还不足半个时辰,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能将自己看的如此透彻。为了在她面前不显得自己太过于被动,沐婉芙即未否认、也未承认,只回了她一句:“你都二十年没踏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个人看透,我看你定是被关在这里关傻了。”
“你越是否认只能代表一个事实:就是我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你如此讳疾莫深,定是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可话又说回来,在宫里的女人有哪个不是望眼欲穿、伤心绝情透了。”说到此处,那女人的眼底露出了**裸的恨意,幽怨地说道:“我入宫为妃三十余载,看透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然而,从你的眼中,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我们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断送在了这红墙绿瓦之中,可我们得到的又是什么?我被昕贵妃那贱人陷害至此,而你,也被自己的对手毁去了作为一个女人最为重要和宝贵的东西。”嵌入墙体的铁链再次被牵动,那人问着眼前瘦弱不堪的沐婉芙:“我只问你一句:沦落至此,你的心中可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出来这么久,我该回去了。你我不过初此见面而已,实在不必如此交浅言深,请恕我就此告辞。”沐婉芙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波澜不惊的话语下潜藏着极力掩饰的愤怒与满腔恨意。
“我既然能让你进来,在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在沐婉芙转身之前,身后的话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样的凉意从脚尖一直凉到发丝。
“怎么,就恼羞成怒了?”沐婉芙蓦然转身冷笑了地看着威胁自己的神秘女人:“我不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不要以为你是宫中的老人、前朝的妃子就可以让我成为你的棋子,如果你是那么看我的,那你就错了。”
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女人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处:“在你没发现我的时候,你所经历的事情我都十分的清楚。你最好的姐妹强行给你灌了堕胎药,你的对手、当今的蓉妃带着曾经服侍过你的奴才厌恶的、憎恨的毁去了你的容貌,还有……”
“别说了…别说了…”沐婉芙忽然发狂地死死扯住被铁链锁住的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别再说了!!若是你敢再说下去,我立即、马上就让你在我面前生不如死,我一定会!!”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之后,那神秘女人毫无畏惧地看定愤怒至极的沐婉芙:“把你的愤怒彻彻底底的爆发出来,让我读出你心底的愤怒与仇恨。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帮你,也只有我才能让隐藏在你身体里的所有力量都爆发出来。”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只在一瞬间,所有防御与伪装的外衣在这一刻全都崩溃。沐婉芙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恨意与不甘,哀怨低沉的呜咽声将沐婉芙所有的脆弱与无助暴露无遗。
“将你所有的怨恨与不甘都告诉我,我会帮你实现你心中想要得到的一切,我会帮你登上比钮胡禄德昕那贱人更为尊崇的地位。”那女人一字一句地向沐婉芙保证着,当沐婉芙匍匐在她脚下脆弱哭泣的时候,她干涸的眼眶中闪过妖艳如同鬼魅的色彩,虚无缥缈的声音似是嗜血修罗最为致命的**:“在你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你必须用你的真心跟我交换这一切,我要你全部的真心。”
沐婉芙的哭声戛然而止,无助地看向终于向自己提出条件的女人,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抚上沐婉芙刀痕交错的脸上,再次重复着自己的话语:“我要你用你的真心与我交换这一切。”
“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短暂的悲痛之后,沐婉芙思绪清醒地提出自己的质疑。
“你不必急着答应我的要求。明日辰时,你一个人去后院的枯井旁,那里自会有人带你去看你想要的答案;而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
还未等沐婉芙反映过来,女人按动了身边的机关将沐婉芙重新送回了漆黑空旷的大殿。四周依旧漆黑如初,唯有沐婉芙一人泪流满面,还未平复的惨痛记忆再次被人残忍的撕开;心死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看到血淋淋的过去时,能够做到麻木不仁、乃至笑的灿若夏花。
夜色微凉如水,清冷的月光彷佛要将寒气照进了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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