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鸡叫不过两遍。

姜佩便早早地把众人叫醒。

“大人，这么早，面馆估计还没开门吧？”

大壮憨憨地问道。

小花白了他一眼：“大壮哥哥，姜哥哥这么早把咱们叫起来，肯定是有其他事啊，你怎么光想着吃？”

闻言，大壮憨憨微笑，摸了摸脑袋，不发一言。

姜佩刷了下小花的脑袋，宠溺地看着她：

“还是小花聪明，今天咱们得去看戏了。”

“看戏？”

“不错，昨日已经铺垫好了，今日才是重头戏。”

说到这里，姜佩眼神落寞，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背篓里小女孩的模样，稚嫩，可爱。

“可惜是场悲剧，唉！”

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消逝。

他虽不忍见，但还是想去看看，万一自己能救那女孩一命呢？

他记得前世曾有人说，一间黑屋子，没有窗户而无可毁灭，里面有许多熟睡之人，不久就要因缺氧而死。

然而从昏睡中去世，并不会觉察要死的绝望。

现在你醒来了，会选择大嚷把人叫醒，让他们也体会面临死亡的悲哀吗？

姜佩曾经认为，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他看见了下一句话：「然而人既然醒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他想试试。

试着去救那女孩。

“走吧。”

……

京城比别处更加繁华，相对应的宵禁制度也更加宽泛。

姜佩等人刚吃完东西，大街上就已经有一些商贩活动了。

他们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医馆。

“益元堂！这名字好！唉，不过姜哥哥，你怎么知道昨天那个老婆婆一定是在这里看的郎中？”

姜佩朗声笑道：

“那老妪背着一个小孩，大冬天过来乞讨的时候竟然脸不红，也不大喘气，说明她出发的地方离茶馆并不远。”

“那万一她是从家出发呢？”

小花小小的脑袋却有很多问题，但她却跟张珂不一样，她提出的问题一般都直击重心，很有价值，而张珂只是单纯的蠢。

姜佩很满意，小花对知识非常渴望，他不会打消这种积极性。

“她很着急，说明诊断完以后她就出来讨钱了，不可能回家，这太浪费时间了。哪怕她是从家中出发，那也无妨，你想想，女儿都昏迷了，她会舍近求远吗？”

“所以家，茶馆，医馆必然在同一块区域。”

姜佩说的头头是道，小花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徐来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他也早就分析出来了。

“可姜哥哥，这附近不止这一个医馆吧？”

“但面向平民的，就这一家。”

说着，众人便发觉不对，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那老妪背着孩子站在门外，可医馆的大门却一点要开的迹象也没有。

“求求你们快快开门吧，钱筹到了，孩子已经昏了一整天了，不能拖啊！”

无人应答。

医馆外街道边围了一圈人，不知是看热闹，还是想帮忙。

“还挺聪明，一个拖字便能化解危机！”

姜佩鼻孔喷出一丝轻蔑，无奈感叹。

“姜哥哥，拖怎么能化解危机呢？那女孩不能拖的。”

姜佩正欲开口，却不知该不该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说出真相。

“我来告诉你吧。”

徐来似乎是看穿了姜佩的心思，但他并不认同，他觉得这个柔弱的小姑娘甚至比大人经历过的苦难折磨都要多。

这些小黑暗还不算什么。

阿花歪着脑袋仰望徐来，徐来则目光深邃地望着那益元堂。

他尽心尽力地解释着一切。

其实那女孩根本就没救了，但是郎中不愿意承认自己医术不行。

一看那老妇人，便知道她就是那种京城里的最底层。

郎中便故意说出那些名贵珍奇的药草，什么天山雪莲，西海龙须都给整上。

给她算出来一个一千两黄金的账，这样他就可以甩锅了。

「你女儿之所以会死，那是因为你弄不到钱，吃不到这药导致的，跟我的医术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郎中万万没有料到，昨天这件事情被那个年轻人引爆了。现在城中几乎都在传这件事，老妇人自然也收集到了足够的钱。

他们本就没这个本事啊，若是贸然医治，女孩还是会死。

现在这么多人一起关注这件事，那他们还不得被骂死啊？以后还能有生意吗？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拖，不开门，只要女孩一咽气，他们便会立马开门，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生命为贵，要马上给予治疗的样子。

到那时，医术不精的事实保住了，还能传出来医者父母心的美誉，两全其美。

这一通分析逻辑缜密，精准无误。

姜佩却连连摇头：“唉，跟一个小孩说这些干嘛啊？”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却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就算她换其他医馆，估计也没郎中愿意相救。”

“一来这属于争抢顾客，破坏行规。二来嘛，万一失手，那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来暗自叹息，筹不到钱，救不了女孩，筹到了钱，反而更没有人愿意救了。

这就是世态炎凉吗？

“嗯，徐哥哥，你这么一解释，我也知道了，有这些操作也挺合理的。”

闻言，姜佩一惊，这小女孩给他带来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面对血淋淋的现实，面对黑暗的人心，她竟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淡淡地回复一句知道了，仿佛这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求求你们开开门吧！”

妇人尖锐的嘶吼声打断了姜佩的思考。

可那门就如泰山般巍然不动，阻隔了生与死。

姜佩漫步向前，他要试试。

其实他昨日就知道，此病，郎中无药可医，千两黄金只是推脱。

这就是他一直不捐钱的原因，只不过他心中一直非常困惑。

那以身入局的年轻人明明绝顶聪明，为什么没看出这点来呢？

他为什么要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来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呢？这希望只持续了不到一天而已。

这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姜佩隐隐觉得不对，他完全没有看懂那个年轻人。

难道说……

他在布一个更大的局？

连同情老妪都是装出来的！

他所图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