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喵呜~”
等乔君影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时, 电梯里只剩她和脚边围着她喵喵叫的小猫。
弯腰把小猫抱到怀里,她挠了挠猫咪的颈部,声音发哑, “你居然从屋子里跟出来了呀。”
竹月眯起幽蓝的眼睛, 抬起柔软的肉垫在她脸上轻轻拍打,“喵~”
“竹月?”乔君影一愣,她摸上自己的脸颊,一手湿润。
擦干净脸上的泪痕, 她吸吸鼻子轻咳一声,按下电梯开门键, 抱着猫走向自己家,“我们走吧, 小竹月。”
“叮咚——”
“叮咚——叮咚——”
“没有人吗?”乔君影站在自家门前,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摸出一张牌决定强行进屋看一看。
卡牌上有一只巨大的手从云层中伸出,掌心握着一根长着绿叶的权杖,八片绿叶在空中飞舞,远方山峰上的白色城堡若隐若现。
在权杖一的卡片虚化后, 那根长着绿叶的权杖像是仙女棒一样出现她手中,在门锁上轻轻一点就听见咔哒的机械声,大门向外缓缓打开一条缝。
乔君影小心翼翼拉开房门反手关上,一室冷清的空气彰显著房主人的多日不归,她有些不安,在看见钟表上的日期瞬间僵住了身子。
“新历250年12月12日。”
“喵呜~”
感觉到摸着背毛的手没了动作,竹月不满地叫了一声, 自己把脊骨送到她的掌下。
柔软的长毛扫过掌心带来的微痒唤回她的意识, 乔君影死死盯住那个日期。
在她的印象中, 他们当年在12月6日从春明市出发,第二天就遇到爆炸,12月12日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
难道说今天是遗体告别式?!
春明市作为人口大市,殡仪馆基本是一区一个,乔君影想了想在家里换上暗色衣服,又用道具改变了面容。
她把猫放进空间,锁上房门直奔最近的那家殡仪馆。
殡仪馆前面牌坊造型的大门通体雪白,给人一种肃穆静谧的感觉,似乎将内外分割成完全不同的世界。
顺着笔直的马路向里走,时不时有装饰着黄白花的黑色汽车从她身侧驶过。
在内部的广场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容,乔君影远远缀在后面,看见他们抱着粉色的花束进入侧边的告别厅。
走廊两侧摆放着两排花圈,间或点缀着黄白花篮,一迈入告别厅她蓦然停下脚步,满室通红与外走廊冰冷凄清的转变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告别厅上方挂着层层大红纱幔,两侧的花篮里是各色的玫瑰和热烈的火百合。
乔君影发现来宾手中的花大多色彩斑斓明媚灿烂,唯二的白色花朵是玫瑰和百合。
除了来宾身上暗色的衣服外,整个大厅的装饰都是喜庆热闹的,让人产生一种浓浓的分裂感。
遗照上方垂落的红纱在微风吹动下拂过照片里两人上扬的嘴角,给黑白遗照染上热切的色彩。
两个棺材并排摆在大厅里,里面的人身着大红婚服被红玫瑰簇拥着,裙摆上的金凤展翅欲飞,衣袍上的金龙腾云驾雾,明艳得几乎要戳痛人的眼。
棺材里的两个人面容平静,能看出来工作人员努力把妆容化得喜庆,但再浓重的化妆品也遮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死气。
参加自己的遗体告别式也真是奇怪的体验,除了她也没谁了吧。
深深地呼吸,乔君影被满室的花香扑了一脸,后退几步无奈地自嘲。
在众人纷纷献上手中的花束后,几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上前准备将尸体送去火化。
“等、等等!”
乔君影只觉得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看见一位年轻女子扑向棺材。
“抱歉。”
感到胳膊被人扶了一下,她抬头撞入一双温和的眼眸中,眼睛的主人冲她抱歉一笑,快步走上前去。
“影影……影影……”年轻女子伏在棺盖上哭得凄惨,泪水沿着下巴打在棺盖上又顺着盖子滑下,她呼出的气息在盖子上反复打出一小片白色雾气。
乔君影看着她映在透明棺盖上熟悉的脸庞失了神,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想要拉女子起来却没有成功,只能蹲在一边单手环过她的肩膀,温柔地哄她,“小琪,别哭了,她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琪琪。”
旁边传来一个温和但略带沙哑的声音。
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人,乔君影慢慢回头,看见一身黑色的母亲在父亲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明明还没到五十,父母发间的白色却多了很多,精细的发型和妆容也难掩疲惫苍白。
“阿、阿姨,叔叔。”莫慧琪抓着男子的手急急地站起来,双手在脸上胡乱抹过。
安方瑜对着她温和一笑,视线随即转到两张放大的黑白遗照上,虽然满脸泪水,但她的唇角却挂着再温柔不过的笑容。
不再饱满的手指轻轻划过照片里年轻人肆意灿烂的眉眼,安方瑜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工作人员微笑,“送……送去火化吧。”
来宾渐渐离去,乔君影躲在拐角守着等待骨灰盒的父母。
在他们身边除了莫慧琪和她男友外,还有莫慧琪的父母,其余想要陪一陪的人都被婉拒了。
“阿瑜,我们刚刚从医院回来,阿姨她现在精神还好,只是毕竟上了年纪,伤心太过伤了身子,医生暂时不同意她出院。”莫母拉着安方瑜的手安抚道。
“谢谢,谢谢。”安方瑜加大力度回握她,用力到似乎连指尖都在颤抖,“这几天,谢谢你们。”
莫母没有一丝躲闪,只是忍受着她手上的力度,“咱们谁跟谁啊,小影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乔君影心里一抽,在记忆深处找到那个总是乐呵呵问她要不要吃糖的慈祥老人,“姥姥……”
没多久工作人员抱着一个雕着亭台楼阁的木箱子来到那几人面前,他声音低柔,似乎害怕刺激到家属的情绪,“骨灰盒先寄存在这里,等到你们定好的日子就可以下葬了。”
“嗯,好。”安方瑜点点头,眷恋的目光停留在盒子上面。
她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的女儿,和那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竟然用这么个小盒子就能装下。
乔明川红着眼眶把骨灰盒打开一个小角,安方瑜塞了个东西进去,红色的绳子在缝隙中一闪而过被盖子盖住。
诧异地睁大眼睛,乔君影认出母亲放进骨灰盒里的是周清晏送给她的、据说是他父母留下的那个鱼形吊坠。
看着父母婉拒了莫家夫妻一起走的邀请,她差一点被转身的父母看见身形,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开他们率先冲向那条通往大门的马路。
“滴、滴滴。”
循着车笛声回头,熟悉的车辆让乔君影简直恨不得把时间拨回上一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路,可惜她不能。
所以她现在只能跟副驾驶上的母亲大眼瞪小眼,而汽车也配合着放慢速度。
“我们送你一程吧。”母亲说。
“不,不用了,谢谢您。”她简直要把头摇成拨浪鼓。
“我们在等你。”安方瑜语出惊人,她好笑地看着自己女儿脸上出现的震惊表情,轻笑出声,“影影。”
等坐上车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乔君影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爸……妈?”她看着父母的座椅转向后方与她相对。
“能再见到你真好,影影。”安方瑜说着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颊。
“反正也是自动驾驶,看不看也无所谓了。”乔明川看出她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
“看见你还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母亲揽着她说,“终于……”
“在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们真的是失了分寸,急急忙忙托人申请把你们的遗体送回家乡,又忙着操办丧事,就在昨晚,冷静下来互对消息的时候才发现,我们都失去了记忆。”
乔明川还是如同记忆中的那样,面对来自女儿的疑惑总是很有耐心地解答,“不是全盘失忆的那种,而是大的框架都有但小细节全都不记得了,而且不仔细去想就很难发现原来自己失去了那么多记忆,过往的一切都像是夜间的鬼火,飘忽且虚幻。”
父亲的描述乔君影十分熟悉,毕竟在她被卡厄斯塞了满脑子虚假记忆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我记得和你母亲在高中相识,但不记得当时的老师和同学;我记得毕业后就职的研究所,但不记得同事,也不记得自己的研究项目。”
“所有的事情只有在遇见时才会想起来,就像你莫家阿姨,我们两家明明那么熟悉,也是在他们来接机的时候才慢慢有了印象。刚刚,就在刚刚,我们看见你的那一瞬,很多记忆涌上脑海。”安方瑜摸着她的头说,“原来我们一直在等你呀,影宝。”
“而那个最深刻的记忆,应该也是你一直想知道的,关于——”
“——摩罗斯游戏?”乔君影轻轻问。
作者有话说:
乔君影:老爸你不是一直担心自动驾驶不愿意用吗?
乔明川:……反正在我们说出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前,自动驾驶不可能出事。
①权杖一:通常代表一个计划或行动的开端,充满创意与热忱,充满源源不绝的能量,可以激发人们的潜能。权杖一就像一个火种。《塔罗葵花宝典》,向日葵
②我国法律规定一般异地死亡需要就地火化,但也可以申请回原籍,文中采取回原籍火化的处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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