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看着徐泽真像没事人一样直接站了起来,陆明华的眼角和嘴角抽搐愈加严重,她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我亲眼看着你喝了半杯的啊!”
徐泽真看着她,眼中涌现出淡淡的悲悯。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很可怜的女人,此刻却像是一个魔鬼或是一条毒蛇,恨不得直接把妨碍自己的人都给生吞活剥,这也是一种可怜。
她叹了口气,还是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确实喝了,但或许是你运气不好遇上了我,我因为从小就是药罐子,所以从十一岁开始,大多数药物在我身上是没作用的,不要说你这半杯放了五石散的水了,哪怕是要开刀做手术,医生打麻醉剂对我都没什么大用!”
让她没想到的是,陆明华听到这话却似乎有些疑惑:“五石散?”
徐泽真点点头:“很意外我知道你下的是什么药吗?如果没搞错,高云山也是服用了这种药对吧?他从年轻时候起就有严重的腿疾,一到天气转凉就疼痛难忍连站立都费劲,而五石散却有让人沉浸在强烈幻觉之中的作用,而且还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让人失去痛觉!高云山服了药之后失去了痛觉,就误认为自己的腿疾已经见好,这也就是阿郎之前告诉我们他觉得高云山近期应该是找到了好大夫、用对了药,连走路都很带劲的原因。其实高云山根本不是腿疾痊愈,只是暂时失去了痛觉而已,腿上的毛病一点都没有好转。当然,也正是因为你给他下了五石散,所以尽管他挨了那么多刀,还是能三天都没死,不是吗?”
徐泽真本以为反正事已至此大家都撕破了脸亮出了底牌,也就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以陆明华这种阴沉却决绝的性格,应该会坦然承认自己的罪行。
可是,这女人在听倒她这番话后,却显得有些疑惑:“什么五石散?什么幻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才轮到徐泽真一头雾水了:“你给我们下的不是五石散的毒吗?”她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彻底陷入幻觉像是被绳索捆在沙发上一样动弹不得的麻杆和小黑,还有他们那一头直往下淌的汗水,心中十分确定这种症状跟五石散的效用十分匹配,怎么可能不是呢?
可是尽管陆明华做不出表情,她刚才的话却是真实地透着疑惑和些许不耐烦,还真不像是在撒谎。
想到这里,徐泽真立马问道:“你不知道这个药的作用?这不是你给高云山用的吗?”
陆明华想要努力站起来却再一次失败,愤恨地瞥了徐泽真一眼才恨恨地说道:“我可没给他下药,这也不是你说的什么五石散,而是叫幻灵散,是高云山那蠢货不知道从哪搞来治腿的!”
“什么?”徐泽真彻底震惊了,“幻灵散?不是五石散吗?这种药会让人失去痛觉而且还会陷入幻境很容易被人控制,只是它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用药以后会奇热无比,你为了加强药效还特意把屋里的温度升高了些,甚至还把心一横想要再给我们加些茶水不是吗?”
陆明华冷哼一声:“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用的?我还以为只是用了药以后就会浑身无力一个多小时,而且一个劲喊热呢!哼,那蠢货高云山不知道从哪个大师那儿搞来这些所谓的神药,说是吃了以后腿一点儿不疼了,以后在我跟前就不会再是个废人,就可以好好过日子……简直是笑话!我这十几年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他估计到死都没想到,害死他的,会是他当成宝贝的神药!他要是不迷上这个东西,以他的体格还有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养成的谨小慎微,我们怎么可能能逮住机会干掉他?”
她这话说得徐泽真心里咯噔一下,本以为这药如果是由陆明华带给身为奇迹会会员的高云山,那她一定就跟死咬着奇迹会不放的十三先生有关。
可现在看这情况,陆明华根本就对五石散的药效一知半解,应该是和十三先生无关。那这样的话,看来事情的时间顺序就是十三先生先盯上了高云山,让他服用所谓的“幻灵散”之后还没来得及让他死于极度痛苦或恐怖的幻境,就被一心想要杀夫的陆明华给抢了先,活生生变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心里有了大致的方向,徐泽真刚想劝她自首,就忽然一愣,反应过来刚才陆明华刚才的话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你刚才说……”徐泽真感觉到自己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就流了下去,“‘我们’?你不是一个人下的手,你的帮手是谁?”她一瞬间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尸体的嘴里有糖葫芦的残渣,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孩子接触过死者……
该不会,这个疯女人是和她的孩子一起动手的吧?!
陆明华嘴角剧烈地抽搐,似乎是想要冷笑,眼神冰冷得像是厉鬼一般幽幽地说道:“笑话!高云山可是让千刀万剐的,怎么可能是我一个弱女子动的手?”她忽然就仰起头看着二楼,直接就是一声大喝,“伍海!你是死人吗还不下来帮我?你到底还能干得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刚才一直安安静静的二楼楼梯口立马就有了动静,似乎有两个人在楼梯口站了很久,现在听到陆明华的喊叫,这才踌躇着纠结要不要下楼。
他们并没有犹豫太久,等到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终于响起,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就从二楼走了下来。
准确地说,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是个男孩!
他看起来身高足有一米九,可那张脸却是个顶多十岁的少年。徐泽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少年似乎有些不对劲,那看人时直勾勾的眼神,还有那挂在嘴唇上的鼻涕,还有脸上憨憨傻傻的笑容,更可怕的是他一手还紧紧捏着小狗的细嫩的脖子,走路的时候那早已断气的小狗还被他甩来甩去,怎么看也不是正常孩子该有的状态!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比武大郎一般的阿郎也好看不了多少。只见他尖嘴猴腮整张脸黢黑,一只眼睛还斜着,连往前走都像是在歪着脖子看旁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黑色对襟衫和粗布裤子,腰上绑着根麻绳权当是腰带,跟这虽然陈设简单却算得上豪宅的别墅客厅完全就不搭。
要说有个十来岁的傻儿子,徐泽真倒是刚才就已经猜到了,可这个中年男人是谁?
她正震惊着,那少年已经连蹦带跳地跑到了陆明华跟前,拿手背一擦鼻涕就一指那脏兮兮的中年男人:“老吴坏!他不让冬冬下来找娘玩!冬冬要和娘一起玩孙大圣!娘,你看见孙大圣了吗?”
听着这声音明显是五六岁孩子才会有的口气,徐泽真不由得微蹙着眉头看向陆明华。
陆明华却丝毫没有觉得少年这么说话有什么不对似的,立马柔声说道:“冬冬的孙大圣娘给你收起来了!你要乖,有坏人要把娘抓走,老吴不让你下来,是怕坏人把冬冬也抓走呀!”
名叫冬冬的少年立马懵懂地愣了愣,把头转向徐泽真还有麻杆他们看了一圈儿,一脸疑惑地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娘?要是娘不见了,那冬冬就没有娘了!他们是坏人,爹爹也是坏人,坏人和坏爹爹都得死!”
陆明华听到少年这么说,激动地嘴唇都在发抖:“是!他们都像你的坏爹高云山一样,我们让老吴把他们也千刀万剐,你说好不好?”
她柔声细语地说完,转脸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眼神中却只剩下冰冷:“听见了,还不动手?”
中年男人为难地看了看徐泽真和麻杆、小黑他们,整个人都抖抖索索地,但看着陆明华,他还是缩了缩脖子堆出了满脸笑纹:“明、明华,他们、他们可是巡捕房的!你之前跟我说杀了高云山就行,现在我已经帮你把高云山解决了,咱们还是把他们打晕就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祖上的手艺,也不能老用啊!”
陆明华愤恨地瞪着他,想要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砸他却根本没力气,只能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现在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祖上的手艺,说得跟多么高贵似的,还不就是以前伤天害理,现在没了半点用处的刽子手?!你搞清楚,你不过就是个看守墓地的下等货色,要不是高云山那王八蛋让你帮他害我儿子,我怎么可能认识你这种人?要不是看在你能帮我杀了高云山的份上,你以为我为什么肯搭理你?!”
名叫吴海的男人被她骂得又缩了缩脖子,脸上讪讪地:“我、我这不是没害冬冬吗?不是说好了不提这回事了吗?那高云山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害确实是没人性,而且我也是真的看你不容易,所以才帮你的,我是真心想对你们母子好!”
陆明华却根本不想听这些,咬牙切齿地命令道:“答应你的我陆明华不会食言,但是你要是想以后能跟我们一起过平静的日子,就必须永绝后患!这几个讨厌的警探绝不能留!你想被枪毙?还是你想看我们母子再为了高云山那混蛋受苦?你要是不动手,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别!”
中年男人彻底妥协,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等着我!”
说罢,他抬手从腰后面取下了一把裹着布条的刀子。
这刀子看起来一扎长些还有些奇怪的弧度,刀柄就是普通的木料,通体缠着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布条”。
中年男人拆开“布条”两手一抻,徐泽真这才看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布条,而是渔网,这人是用渔网来裹着刀子当刀鞘。
看到渔网,徐泽真立马明白过来高云山身上那些宛若鱼鳞一样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了。恐怕就是用着细密的渔网把人缠住,然后一刀一刀顺着从网洞中挤出来的皮肉往下割,光想就让她毛骨悚然!
吴海手上一点没停,拆完了渔网就露出了里面磨得锃亮的刀锋——徐泽真瞬间吸了口凉气,这居然是一把这年头少见的云片弯刀!
这云片弯刀是孙婆婆以前跟她讲过的故事里才有的东西,一扎有余轻如云薄如玉,听说以前只有最顶级的刽子手才会用。
再结合刚才他和陆明华的对话,杀死高云山的,就是这个人!
尽管心中波涛汹涌,但徐泽真还是飞速地开始规划怎么脱身的路线。可让他头疼的是,麻杆和小黑现在还深陷环境之中,就算她跑得了,难道第一次单独带人出来查案,她就不顾队友的死活自己去逃命吗?
而且最可怕的是,此时的她虽然还能站稳也能说话,但身体中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似的,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滴,有一种强烈地想把衣领撕开的冲动!
这药居然开始慢慢发挥作用了?尽管她只喝了半杯,倒是不至于像麻杆小黑那样失去意识,但是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位手持弯刀的刽子手啊!
眼看那磨刀霍霍的刽子手就要走到自己跟前,徐泽真终于灵机一动,想到了脱身的方法……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