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里雁回以微笑道:“说得倒是霸气十足,既然这般自信便看看谁对谁错吧。”
褚雄涵点点头转而看向门外众人,朝几个仙盟弟子使了个眼神,他们便开始语气疏离地劝退还想看好戏的这些个修士们。
“言语不可轻信,你们谁对谁错观尘微镜便可得知,此事需得先说好,对错要如何惩罚?”褚雄涵这才向姜里雁询问道。
姜里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自家徒弟,少年正奇妙地感受着从未拥有过的强大力量,那种焚毁一切的傲然,正是在他心口处不过豆苗般大的火焰传出来。
察觉到师父看向自己,少年脸红了红连忙道:“师父。”
“那个人先前想杀了你夺走剑,既然他是有主儿的,自然是需要身后之主出来赔礼道歉,说说想要点什么赔偿?”姜里雁没觉得徒弟这副模样给自己丢脸,只觉得好笑。
“全听您的。”少年双眼虽然金红唬人,却亮闪闪的看着她,让姜里雁恍然间有种大型犬注视着自己的错觉。
姜里雁拍拍他脑袋,耳边就着敲竹杠的声音说道:“以仙盟的实力地位想必也不会小气,何况是你们盟内弟子干出杀人越货的事情,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总得让我拿人手软吧?”
褚雄涵尽管只是这座仙盟派遣来此的长老,却也修行多年颇有名望,还从未见过哪个像她这样说话不客气,就差把敲竹杠三个字写在脸上。
陈楠这会儿安静得像只鹌鹑似的待在一旁,尘微镜里自己举止言行如何,他也是不知道的,先前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只半妖走了狗屎运,竟有这样好东西在身上。
哪还能记得起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说了什么样的话。
褚长老努力让自己复杂的心情平复,随后运转功法。
功法运转之际催动了尘微镜,星星点点的光亮组成一幅画面,这是大阵之下的雁城,一条小巷里少年已被两个贼人用武器击伤敲昏。
随后没过一会儿,陈楠施施然走了进来,出手狠辣直接杀了两人,随后盯着少年腰间小剑,掌间庚金灵力流转,显然是要对谁出手。
然而小巷里还活着的人也就少年与他,对谁下手,为何,早已经不言而喻。
尽管几位修行时日不短,控制得住自己表情,大殿内的气氛却仍旧是不可控制地渐渐变得凝固。
“我是觉得仙盟历经千年威望过人,应该不会既小气又小心眼吧,毕竟我这徒弟还未曾修行,就遭遇了这种事情,还是贵盟弟子干出来的,实在叫人有些……不敢置信啊。”
褚长老面上神情毫无变化,心里却已经无语至极,说这不敢置信的话前好歹将那笑容先收收啊。
“既然是我盟内弟子德行有失,仙盟自当做出些许补偿。”褚长老刻意在些许二字上面咬重了音,“阁下这位高徒资质过人,既然是刚入修行道,虽未必欠缺修行资源,不过我向来喜爱照顾这些后生,这些小玩意儿拿去傍身。”
说完,他自腰间取出的一个小布袋便送到少年面前。
褚长老见少年在姜里雁示意下收了布袋,松了口气,这事传出去自然动摇不了仙盟根基,可仙盟也不愿轻易沾上这些污点,毕竟的确是自家弟子做出这种事情,实在太丢人了。
不过只要能够解决就无妨,左右不过是些炼器材料和丹药、灵石,何况这少年通身异火气息浓厚,显然未来于火行修炼一途必然前途无量,没必要把人得罪了。
脑海里思绪翻飞,褚长老确认自己这次处理得几乎无误,想好了要如何向上头交代后,见姜里雁和少年都没有动,便回以微笑。
姜里雁抿唇笑得有些腼腆,清丽面容很难让人想起刚才她说话那叫一个咄咄逼人,“就替小徒先谢过褚长老您的见面礼,不过心意归心意,这该补的赔偿应该也不能少吧,我想以褚长老您的为人,是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
褚长老愕然,险些没能反应过来姜里雁这话里的意思。
其他几人面面相觎,谁也不敢越过褚长老说点什么,只能默默低下头敛去险些破功的表情。
姜里雁其实也没真打算敲竹杠,只不过她对天元界如今的物价不太了解,一块灵石能买些什么,天地玄黄四阶里的天材地宝有哪些,她也不清楚。
方才褚长老递过来的布袋里装了不少东西,但在姜里雁看来就是‘不过如此’,只是人家都说了这些东西不过小玩意儿。
见褚长老一副事情已经解决的模样,姜里雁才特意提醒对方。
“……也罢,是我方才词不达意。”褚长老面皮抽抽,又取出一个布袋给她。
姜里雁探查了下两个布袋几乎无异,这才明白人家刚才给的就是赔礼。
不过姜里雁没觉得不好意思,这点东西在她看来实在一般,要不是看着褚雄涵的样子真有些肉疼,她还想再说两句。
“这事也算是解决了,希望褚长老往后多多约束盟内弟子,毕竟我的徒弟往后恐怕非今时,再有夺宝杀人的念头生出,就不是修为尽失的结果了。”姜里雁好看的眼微微笑弯,浑然没了方才那股子气势,却叫人不敢小瞧。
褚雄涵理了理思绪,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与姜里雁周旋,他提起刚才姜里雁亮出的紫金牙符,眯了眯眼睛,“不知道阁下是从何处得来这枚紫金牙符的,玄山前些时日受邪魔入侵,导致满门弟子尽数死绝,唯一活着的宁宗主也下落不明,你贸贸然拿出这紫金牙符说自己得了玄山传承,难以让我等信服啊。”
“这紫金牙符是他亲手交予我,托我重筑玄山,有什么好不信?”
许默然这时候站了出来,替褚雄涵为她解释,“能灭玄山满门的邪魔自然实力不凡,逼得宁宗主交出信物也不是什么难事,倒也不是觉得你是那邪魔,只不过仙盟对此类事情也有一套考验方法,不知你可否愿意经受考验。”
刚让他们赔礼道歉,这会儿对方态度有些生硬也没让姜里雁觉得被冒犯,只是有点好奇这考验内容是什么,“那就说来听听吧。”
这个自然而然的吩咐态度,让许默然顿了顿,不过他性格沉稳也就没说什么,介绍起仙盟所谓考验。
“首先需要阁下言明自身来历,走一趟仙盟的百步梯,其次因为玄山如今已满门弟子覆灭,若强留一副空壳也只会再度惹来邪魔觊觎,所以要在十年内门下弟子能够超过百名,且有十位能够入天元大比的前百。”
“天元大比?”对方又说了个她没听过的东西,姜里雁皱眉重复了一遍。
这反应在众人看来多少有些怪异,但凡是在天元界的人族都知晓仙盟地位,以及这天元大比,姜里雁的反应简直都不能用孤陋寡闻来形容。
许默然解释道:“每二十载,仙盟与各大宗门都会联袂举办一次天元大比,以此考较各派弟子实力如何,由弟子之间的决斗、秘境历练、心境考验三部分组成。”
“三个考核表现优异加在一起,分出前百,能够按照其排名顺序入十大福地内挑选各自机缘。”
天元界修为从低到高,依次是筑基入道、练气返虚、虚灵凝丹、丹结化神、神实大乘、渡劫飞升六个阶段,也就是筑基、练气、凝丹、化神、大乘乃至渡劫期。
参加天元大比的弟子修为定在了前三个阶段,如今修真界几乎没什么大危机,各方势力彼此制衡,造就了对低阶弟子采取温和培养的现状。
实力迈入化神期以后的修士,才真正算得上是有自保之力,能够前往各种还未探明危险系数的秘境里历练,有的则是选择辅佐各自势力,担任长老等职责。
仙盟这条规矩倒是不算为难人,只不过要在这期限内培养出十位能够进入天元大比前百的弟子,确实很难,何况姜里雁还没完全掌握玄山,留给她的只有几本基础功法。
不过既然是出来玩,姜里雁也乐得找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做,这样才叫有意思。
“没问题,先走百步梯还是要我先说明自己的来历?”姜里雁跃跃欲试道。
许默然回头看了眼褚雄涵,对方抚着胡须轻轻点了点头,他便对一旁的陈长老说道:“有劳陈长老了。”
“嗯。”陈长老自袖间取出一枚小巧铜镜,将正面照向姜里雁,“你只需对着它说话便可,切记莫要撒谎,否则恐有伤神之祸。”
姜里雁看了眼铜镜,被它闪烁的银光晃了晃眼,第一时间就看穿了这东西的底细,没想到一位不过化神期的长老,带着的灵器竟也生出器灵。
这器灵似乎还沾染了些许法则之力,能够辨别善恶,只可惜碰上了她。
姜里雁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人。”
铜镜没有丝毫异样。
“我是一个很善良单纯的人,性格与世无争,容易心软,而且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生活。”
铜镜逐渐发生变化,只不过是镜身变得有些通透明亮,闪烁微光。
陈长老神情也随之改变,感到很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本命灵器,再看了眼姜里雁,对方说的这些话在他听来十足十的胡扯,可偏偏铜镜不仅认可了,还感知到对方心思澄净至极而自身有了些许蜕变。
褚雄涵险些抚断自己胡须,按捺住龇牙咧嘴的冲动,想到刚刚被姜里雁坑去的两份赔礼,都不禁有些肉疼。
那些东西满打满算也值将近两千枚灵石了,就这还与世无争?善良单纯?
陈楠更是一脸生无可恋,原来这便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吗,那他被散去的修为算什么,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在这里看了半天,确实是姜里雁不喜杀戮的后果。
姜里雁继续胡扯道:“愿意接过这个摊子重筑玄山也只是前任宗主哭着喊着求我,于是我一时恻隐之心发作,答应了他,绝非那些觊觎玄山秘库底蕴的小人。”
铜镜通透得快变成水晶镜子了,陈长老不可思议地呢喃着些谁也听不清楚的话,确定了她所言确实不假以后,陈长老谁也没搭理捧着镜子就回大殿里屋。
褚雄涵就觉得这会儿自己浑身不自在,毕竟真要说的话,打玄山主意的势力里必然少不了仙盟,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白给的东西既然他们力量大,分上一口是很正常的。
但在铜镜明确表示姜里雁心思澄净以后,这种正常就怎么品怎么觉得不对味。
“默然,领她去走过了百步梯,倘若经受住这第一道考验,便告知我一声,我会修书告知天下玄山新任宗主出现。”褚雄涵倍感心累,先是被坑了钱财又让人内涵了一波,今日果然更适宜闭关修行啊。
吹牛毫不心虚的姜里雁领着换了身衣裳的徒弟,跟在许默然身后离开大殿,去看看那百步梯。
他们走后。
陈楠连忙上前跪下,朝褚雄涵嚎啕大哭道:“师尊您瞧瞧徒儿吧,先前是徒儿鬼迷了心窍,但也没有真杀了她那徒弟不是?为何就要对徒儿下此毒手,竟是将我数十载苦修尽数散去。”
褚雄涵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耳提面命你多少次,既然入了仙盟就把以前凡夫俗子时的坏毛病收敛,下此毒手?倘若是我,你已经没了性命在此哭嚎!”
“师尊……”陈楠愕然,还想再哭喊几句让他想出解决办法。
褚雄涵却挥挥手,语气低沉:“去领些金银吧,我会吩咐其他弟子将你送回楚国,你我已无师徒之缘了,倒不如回楚国做个富家翁,好好过余生吧。”
陈楠此时犹如五雷轰顶,脸色惨白地跪爬几步到褚雄涵身边,扯住他裤脚道:“师尊,为何?徒儿只是修为没了,但这根骨无损,只要再苦心修行也不过是落下几十载的光景,何至于……”
“有一点你倒也没说错,她封了你的灵脉,三处丹田亦是堵塞。”褚雄涵叹口气,摇摇头道:“虽没有将你置于死地,却断了你问道长生的路,我也说不好到底孰好孰坏,只不过这一切也是你咎由自取,时也命也。”
话音刚落,褚雄涵便消失在了原地,不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留下陈楠一人竟是真流下了两行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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