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就没有雍正那么贴心。

火耗虽然有，冰炭银子虽然有，但是也属于灰色收入，并不光明正大。

养廉银？

那是没有的。

可偏偏海瑞是个有名的清官，非常的清廉。

虽然因为海瑞的个人能力比较强，能在贫穷的情况下，办成事，但是海瑞一家的生活水平，几乎和大明的普通百姓是一个档次。

这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以至于出现海瑞出名后，偶然有一次买了两斤肉，轰动了全城。

可见海瑞的贫穷。

因为贫穷，海瑞的日子就过得很清苦，很节约，去酒楼什么的，海瑞并不赞成。

“好吧，你海刚峰是个会过日子的，也罢，我俸禄微薄，便在家里吃吧！”王用汲笑道，“我让你嫂子炒两个家常小菜，再打半斤酒，如何？”

“让你破费了。”海瑞想了想，这可是可以接受的。

“坐，坐。”王用汲道，“今天你就先住在我家，明天我带你出去找房子去。”

“也好。”海瑞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房子。

片刻后，两人喝了点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京城居，大不易！”王用汲感叹道，“但是却比在地方任职，舒服一点，因为不用养幕僚了。我已经把我的幕僚都遣散了，轻松了许多。”

海瑞不语。

王用汲失笑道:“我忘了，你倒一直没有幕僚。不过，你现在来的正是时候，张太岳的改革，你一路上，应该也听说了吧？”

海瑞点点头道:“听说了，动静很大。”

王用汲道:“那么你对这改革怎么看？”

“改革的每一个措施，都是为大明治病，非常准确的找到了大明的病根，并且确实开的都是济世良方。”海瑞想了想说，“我本以为张太岳一次性推行这么多改革措施，是操之过急，来到京城来愕然发现，他竟然丈量完了京畿地区的土地，不可思议。”

王用汲道:“张居正之所以能够丈量完京畿地区的土地，是因为他手下，多了一万名精明能干的官吏，据说是陛下撒豆成兵而成，哎，这世道变得太快，令人目不暇接啊！”

“鬼神之事，我不懂。”海瑞是标准的儒家士大夫，敬鬼神而远之，“但张太岳做的事情，确实是利国利民，有一万额外的干吏，确实可以加快改革的步骤。”

王用汲道:“但还不够，所以张太岳还在招贤纳士，对于敢于任事的官员，都进行提拔，陛下无不支持。现在张太岳在内阁中的声势，已经超越了徐阁老。整得他像是真宰相，而徐阶是假首辅。”

海瑞正色道:“权力斗争并不是我们能够涉及的事情，也无须在意，既然张居正锐意改革，陛下倾力支持，那么我们也当为大明添砖加瓦，改革不求全部成功，但凡成功一两条，大明都会有新气象，天下的百姓，也能缓一缓。”

王用汲笑道:“我也正是此意，我们虽是小官，但想为大明做些事，就只能投张太岳了，毕竟大明能够领衔天下者，舍张太岳其谁呢？”

海瑞点点头。

王用汲又道:“汝贤啊，你对张太岳怎么看？”

海瑞沉吟道:“张居正长于谋国，拙于谋身，是那种要粉身碎骨的人。”

王用汲吟道:“千凿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少保那样的精神，才是我们应该继承的。”

海瑞道:“致君尧舜，为万世开太平，正是吾辈所求。”

王用汲道:“那你觉得改革能成功吗？”

海瑞道:“成与不成，全在陛下。”

王用汲道:“此言何解？”

海瑞道:“陛下处于风口浪尖，面对的是天下的惊涛骇浪，压力最大。陛下要是一直支持张太岳，张太岳必然成功。陛下要是和宋神宗一样，看到一副《流民图》就动摇的话，改革必然半道崩殂。”

王用汲道:“眼下，陛下的意志很坚定，一举粉碎严党，呵斥徐阁老，处死英国公，都表明陛下不可动摇的心志。”

海瑞幽幽道:“所以，我才忧心君父啊……”

王用汲道:“为什么？”

海瑞一语石破天惊:“先帝，可是落水而死的。”

海瑞说的先帝，就是正德皇帝，落水而死。

王用汲瞬间想明白。

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的掉了下去。

嘭！

酒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

海瑞很清贫，但是戚继光却不清贫。

戚继光不是贫寒出身，他祖先就跟着朱元璋打天下，虽然没有获封什么公侯之位，但也是世袭罔替的武将。

戚继光自小的家庭条件很好，可不习惯于过苦日子。

现在，戚继光来京，不说是多么声势浩大，却也是大包小包。

这些大包小包，里面都是一些奢侈之物，是戚继光打算送礼用的。

一来到京师，戚继光还没有歇脚，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张居正的府上，贿赂了门房，递上名帖礼单，尽显官场老油条的娴熟。

戚继光没等多久，门房就出来说:“老爷让你进去。”

随后，有下人领戚继光进入厅堂。

厅堂之中，张居正昂然而立，看到戚继光过来，遂笑道:

“如此威猛的壮士，一定是抗倭名将戚继光了，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你的宏愿，我可是知道的。”

戚继光连忙下拜道:

“卑职戚继光，参见恩相。”

张居正笑道:“平身吧，你大老远过来，一到京城就来拜访我，这份心意呢，我是感受到了。不过，礼物太贵重了，你家也不是很有钱，下次不要送这么贵重放礼物了。”

张居正说的是下次不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了，没说不送。

张居正是能臣，但不会像海瑞那样委屈自己，该享受就享受——呵呵，老夫为国操劳多年，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后来张居正被清算，令万历深恨不已，不就是张居正这个老师，严于律人，宽以律己，把万历管的死死的，自己的快乐，却是万历想象不到的。

万历知道了真相，就破了大防。